南韓“閃電”戒嚴或給東亞地緣政治和安全留下長期陰影？

華盛頓 —

南韓總統尹錫悅星期二(12月3日)發起的一場“閃電式”戒嚴事件雖然落幕，但這個一夜之間發生的戲劇性政治風暴被認為不僅凸顯了南韓民主制度的脆弱，也可能會令本已十分緊張的亞洲安全局勢更加危險複雜。

凸顯南韓民主之脆弱

自從尹錫悅以微弱優勢上台執政兩年多來，南韓政壇充斥激烈的黨派之爭。這種局面星期二更是達到了新的高潮。在尹錫悅星期二當晚10點多宣布戒嚴令之後，國會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在凌晨1點通過決議否決戒嚴法，迫使尹錫悅宣布解除戒嚴。此後，局勢一度迅速升級，包括第1空降旅在內的南韓精銳部隊被派往國會大樓，直升機在上空呼嘯盤旋。

哈佛大學訪問學者、喬治布希美中關係基金會資深研究員李成賢(Seong-Hyon Lee)認為，這一前所未有的事件標誌著南韓民主歷史上的一個令人擔憂的時刻。

他對美國之音說：“儘管時間短暫，這次戒嚴事件卻突顯了南韓政治穩定性的脆弱性，而南韓一直被視為該地區政治體系最穩固的國家之一。”

在經歷了超過40多年的摸索之後，南韓被認為已經建立起一個相當成熟的民主憲政體制。經濟上的繁榮、政治的穩定等令其被讚譽為轉型國家的樣本與範例。

仁荷大學(Inha University)社會學教授尹洪植去年撰文說：“在經歷殖民統治的後起民主國家中，南韓幾乎是唯一一個鞏固了民主的國家。”

美國傳統基金會(Heritage Foundation)東北亞高級研究員布魯斯‧克林納(Bruce Klingner)在給美國之音的一封電子郵件中說：”尹錫悅的行為對南韓幾十年來努力擺脫其威權主義歷史來說是一個嚴重的倒退。

喬治布希美中關係基金會的李成賢說，戒嚴事件“也引發了對南韓民主未來、其製度韌性以及一個面臨內部分裂的國家在更廣泛地緣政治背景下具有何種意義的根本性的質疑。 ”

星期三，在這場”閃電”戒嚴落幕後，南韓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已要求尹錫悅立刻下台，並稱將在國會以內亂罪控告尹錫悅、國防部長官金龍顯等。

金龍顯就戒嚴事件致歉並表示將辭職。此外，包括幕僚長在內的總統府高級幕僚也已集體表明辭意。

事件很快平息也彰顯南韓民主制度的韌性

這一突如其來的戒嚴雖然對南韓的民主制度構成嚴重衝擊，但在另一方面也有分析人士指出，戒嚴風波很快平息也彰顯出南韓民主制度的韌性。

倫敦政策研究機構查塔姆研究所(Chatham House)亞太計畫的南韓基金會研究員愛德華‧豪厄爾(Edward Howell)在給美國之音的一封電子郵件中說，宣布戒嚴令人感到意外且突然，但在另一方面這一突發事件也顯示出南韓民主正在茁壯成長。

他說：“或許從某種意義上看，儘管這一決定對首爾執政黨的後續影響仍然未知，尹錫悅撤銷戒嚴令的行為恰恰表明了民主制度的蓬勃發展。”

南韓國會議長禹元植星期三稱，這起事件見證了國會系維護民主的最後堡壘。

令金正恩更加狂妄？

尹錫悅在宣布戒嚴令時抨擊反對派為”親朝”勢力，稱實施緊急戒嚴將剿滅”從北”(親朝)勢力。 “為了保護自由南韓免受北韓共產主義勢力的威脅，並消除反國家分子……我特此宣布實施緊急戒嚴令，”尹錫悅在電視演講中說。

在北韓派兵捲入烏克蘭戰爭之後，亞洲安全局勢面臨前所未有的複雜局面。這場歐洲的戰火甚至可能蔓延到亞洲。

德國外交部長貝爾伯克(Annalena Baerbock)12月2日在北京警告說：“俄羅斯總統不僅通過對烏克蘭的戰爭破壞了我們的歐洲和平秩序，而且現在還通過北韓將亞洲拖入其中。”

她說，她與她的中國同行就這個問題進行了深入討論，因為這同樣不符合中國的利益。

在日本共同社12月2日發表的一篇專訪中，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iy)證實，烏克蘭部隊已經消滅了一些部署在俄羅斯西部、為莫斯科一方作戰的北韓士兵。他說，這些士兵被俄羅斯作為前線的”砲灰”。

澤連斯基說，北韓士兵將接受俄羅斯軍隊在實戰條件下的訓練，因為他們尋求獲得現代戰爭知識和最新技術。

“如果他們將此類技術帶回北韓，將對亞洲和其他地區產生巨大影響，”他警告。

上個月底，烏克蘭和俄羅斯國防部長分別訪問了南韓和北韓。在俄朝兩國誓言將進一步加深彼此軍事關係的同時，南韓媒體報道說，烏克蘭請求武器出口大國之一的南韓提供武器支援。據南韓媒體報道說，尹錫悅似乎對此持開放的態度。

他對烏克蘭特使團表示：“為應對北韓向俄羅斯派兵等俄朝軍事合作帶來的安保威脅，希望兩國共同尋求切實有效的應對方案。”

尹錫悅在相關議題上的立場目前在南韓引起了很大爭論。批評人士認為，北韓派兵援俄無疑對歐洲和印太地區的安全都構成了嚴重威脅，但這一事態並非直接針對南韓，南韓受到影響的主要是俄羅斯可能會向北韓提供軍事技術。

在美國新政府即將就任的複雜多變的形勢下，”不捲入其中才是保障『國家安全』”《韓民族日報》的一篇社論說。

查塔姆研究所的豪厄爾說，在烏克蘭戰爭議題上，目前正值南韓的利益也日益凸顯的關鍵時刻。

他說：“北韓正向俄羅斯派遣成千上萬的士兵，而且還可能更多。我們也不清楚俄羅斯向北韓提供了哪些支持，尤其是在軍事技術和先進飛彈技術方面。”

這位前南韓統一部的新興領導計畫研究員也指出，來自北韓的威脅正在加劇，”挑釁行為的敵意不斷升級”。

儘管金正恩虛張聲勢早已不足為奇，但其最近的威脅似乎格外囂張。 “在北韓半島上從未有過交戰雙方像現在這樣危險而尖銳地對峙，”他在上個月底的一次講話中說。 “現在，我們目睹著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最混亂、最暴力的世界。”

南韓聯合參謀本部議長金明秀星期三指示各軍種指揮官保持高度戒備態勢，防止北韓誤判情勢。韓聯社報道說，金明秀當天上午與韓美聯社司令部司令兼駐韓美軍司令保羅·拉卡梅拉(Paul LaCamera)通話，強調南韓軍方正在保持高度戒備，應對北韓可能發起挑釁。

北韓問題專家李成賢認為，緊急戒嚴可能會讓金正恩更加狂妄。

“北韓可能會將南韓的政治動盪、包括混亂的戒嚴令宣布後又迅速撤銷視為其民主體係不穩定或軟弱的跡象，”這位前清華大學國際傳播研究中心研究員在給美國之音的一封電子郵件中說。 “這種看法可能會鼓勵平壤採取更具挑釁性的行動。”

北韓會利用這一局勢

北韓問題專家豪厄爾說：“人們應預期北韓會試圖利用這一局勢為己所用。過去，北韓曾利用南韓的國內政治危機，從嘲諷民主制度中獲益。”

美國傳統基金會的克林納說，雖然南韓今年與北韓的緊張關係持續加劇，但沒有跡象表明尹錫悅宣布戒嚴的決定是針對平壤任何迫在眉睫的軍事行動所做出的回應。

“北韓政權不太可能利用南韓的動盪採取軍事行動，但可能會從中獲取宣傳上的勝利，”這位前中情局南韓分局副局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