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總統蔡英文過境美國:有望突破慣例晤麥卡錫,但為何美台都「保持低調」

Taiwan"s President Tsai Ing-wen speaks during an event with members of the Taiwanese community, in New York, U.S., in this handout picture released March 30, 2023. Taiwan Presidential Office/Handout via REUTERS
Taiwan"s President Tsai Ing-wen speaks during an event with members of the Taiwanese community, in New York, U.S., in this handout picture released March 30, 2023. Taiwan Presidential Office/Handout via REUTERS

台灣總統蔡英文3月29日展開疫情後首次、為期10天的外訪行程,到中美洲邦交國危地馬拉和伯利茲,去程和回程分別過境美國紐約和洛杉磯。這是她三年多以來首次到訪美國,也是連任台灣總統後的首次。台灣即將在明年進行下一任總統大選。

她預計將在洛杉磯與麥卡錫(Kevin McCarthy)會面,為台灣總統首次在美國國土與美國眾議院院長會面,也將是中美1979年建交以來,台灣領導人在美國進行的最高級別面對面會晤。

北京對此強烈抗議,而美方一直沒有證實「蔡麥會」的相關安排,都引發各方解讀。

拜登政府保持低調

美國國務院亞太事務助理國務卿康達(Daniel Kritenbrink)29日原本要對蔡英文過境事宜進行簡報,但簡報會開始前不到40分鐘通知傳媒延後,其後宣佈取消。白宮國安會戰略溝通協調官柯比稍早也表示,這次不會安排行政部門官員與蔡碰面。

Taiwan"s President Tsai Ing-wen and New Jersey Governor Phil Murphy attend an event with members of the Taiwanese community, in New York, U.S., in this handout picture released March 30, 2023. Taiwan Presidential Office/Handout via REUTERS
蔡英文在紐約與新澤西州州長墨菲(左三)共同出席活動。蔡此次過境美國的重頭戲可能是在返程時經過洛杉磯的時候。

而在蔡英文出訪前,美國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和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分別於24日及30日與中國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通電話。

「這反映美國的行政部門非常謹慎地玩這個遊戲,」澳洲國立大學亞太學院講師宋文笛對BBC中文說,「美國行政、立法分權,拜登政府不希望(蔡英文見麥卡錫)牽扯到白宮,尤其是美中兩國正研究讓布林肯重啟訪華行程的可能性。」

布林肯2月初因氣球事件推遲訪華,美中關係被認為陷入低谷,3月底傳出美國國務院中國事務協調辦公室的副助理國務卿華自強(Rick Waters)低調訪問香港、上海及北京等地,與學術界及商界人士會面,外界解讀是為布林肯重啟訪華行程鋪路。

美國德州山姆休士頓州立大學政治系副教授翁履中對BBC中文表示,民主黨政府面對經濟挑戰,不能不考慮中美貿易和債務問題,拜登政府不想刺激中國,仍希望通過外交手段解決中美問題,「在美中角力下,台美關係已經逼近美國支持台灣的極限。」

他續指,美國鷹派為了抗中而全力支持台灣,共和黨高調安排議長會見蔡英文,「如果到時出現變數就比較需要擔心,代表連共和黨都擔心操作過頭。」

台灣淡江大學國際事務與戰略研究所教授黃介正指出,美國很願意強化與台灣的交流,也願意給予蔡英文相當的禮遇,「但想要彰顯美台關係良好的這種想法,很可能還是要從屬於美國自己估算大國競爭,還有如何控管與中國的風險。」

他認為,在美中競爭和俄烏戰爭下,美國目前更關注中俄關係走向,擔心美國國家安全受到挑戰,「這方面的重要性,會遠高於政治人物做的象徵性會面」。

蔡英文的折衷

蔡英文訪問行程名為「民主伙伴共榮之旅」,是她自2016年上任台灣總統以來,第七次過境美國。她在紐約曼哈頓出席僑宴時致辭指,台灣遇到國際壓力不挑釁、不屈服,展現自我防衛的決心,她感謝拜登政府九度宣佈對台軍售,依據《台灣關係法》及「六項保證」落實對台灣的安全承諾。

根據行程,她30日受華府保守派智庫哈德遜研究所之邀,獲頒「全球領導力獎」,4月5日回程時將停留加州洛杉磯,在雷根總統圖書館演講,並與美國眾議院議長麥卡錫和至少20名國會議員見面。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gyuTC0d6lY&t=10s

今年一月傳出麥卡錫擬春季訪問台灣,曾引起北京強烈反彈。《金融時報》3月初引述台灣官員稱,蔡英文說服麥卡錫改為在加州會晤,而不是台北,以免過度刺激北京,重演去年8月前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Nancy Pelosi)訪台後解放軍大規模軍演的局面。

台灣東海大學政治系教授邱師儀向BBC中文表示,中共軍演導致台海局勢緊張,間接導致主打「抗中保台」牌的民進黨在去年11月「九合一」地方選舉中慘敗,如果麥卡錫訪台引起更大規模軍演,恐不利民進黨在2024年總統大選的選情,因此蔡政府提出在美會晤麥卡錫的折衷方案。

學者黃介正則指出,即使兩人在美會面,也不代表麥卡錫之後不會訪問台灣,「但中間很多高層談判的細節外界都不清楚,只能用猜的」。

會晤麥卡錫會不會再次激怒北京?

儘管「蔡麥會」採取折衷方案將在美進行,北京還是強烈抗議,日前洪都拉斯(或譯宏都拉斯)與台灣斷交、改與中國建交,就被視為一種懲罰手段。

中國外交部一連兩天發出嚴正抗議,發言人毛寧30日在例行記者會上表示,堅決反對台灣地區領導人以任何名義和理由「竄美」,批評台美相互勾連,以過境為幌子「安排蔡英文在美從事政治活動」,妄圖借此提升美台官方往來和實質關係。

國台辦此前警告,蔡英文如果與麥卡錫接觸,將是又一次嚴重違反「一個中國」原則,破壞台海和平穩定的挑釁,中方必將採取措施堅決回擊。

不過分析普遍預料,北京這次的反制行動可能集中在外交及經濟層面,軍事回應將有限度,後果不及去年8月裴洛西訪台嚴重。

蔡英文(右)在台灣總統府向佩洛西(左)頒授勳章後兩人互相鞠躬致意(台灣總統府發放圖片3/8/2022)
外界預計,即使蔡英文此次過境與眾議長麥卡錫會面,中方的反應可能也不會向前議長佩洛西訪問台灣時那樣激烈。

台灣國安局長蔡明彥在立法院表示,美中台共同利益是防止意外事件發生,三方都有緊密交流,包含台美之間、美中之間,來控管不必要的危機爆發,加上蔡英文過境美國期間與麥卡錫會晤,相比兩人在台見面的政治複雜性低。

他也表示,多國領導人正在中國訪問,包含馬來西亞、新加坡、西班牙、法國元首和歐盟執委會主席,北京此時展開激烈軍事動作並不恰當,但他不排除解放軍會在蔡英文返台期間在台海集結,「他現在就正在南海進行兵力集結跟演訓」。

政治學者宋文笛指出,北京要考慮戰略利益,包括「第三方受眾」(third party audience)如歐洲,現時歐洲各國忙於處理烏克蘭危機和疫情後的經濟復蘇,不樂見台海局勢升溫,而在美台選擇挑釁性較低、「蔡麥會」在美進行的情況下,「如果北京仍選擇相當於甚至超過佩洛西訪台時的報復,那麼美國和台灣將引用北京的反應,來搶佔其他政府眼中的道德高地,並描繪北京為貪得無厭、難以合作的政權」。

另一方面,蔡英文過境美國,正值台灣前總統馬英九在中國大陸進行歷史性「祭祖」訪問行程,「如果北京軍事升級,會浪費掉這個強調兩岸友誼的難得機會,換來的卻只是稍微削弱蔡英文訪美的效果。」

學者翁履中亦指出,基於馬英九訪問大陸,北京即使有軍事動作也可能等蔡英文返台之後。「如果現在就採取行動,等於直接打臉馬先生和呼籲兩岸和平共處的國民黨,代表北京認為:在野黨沒機會也沒能力改變台灣抗中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