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邱師儀/當川普對上蒲亭

▲川普作為美國民粹總統的代表性人物,常常不惜重本、全面備戰,反而能收到嚇阻的效果。(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川普作為美國民粹總統的代表性人物,常常不惜重本、全面備戰,反而能收到嚇阻的效果。(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烏俄戰爭開打至今,澤倫斯基說他對於北約一直把烏克蘭拒於門外已經感到失望,在每天都有烏克蘭百姓死於戰火的壓力下,他已經不再堅持烏克蘭加入北約,並且說烏東兩共和國與克里米亞的定位都可以討論。食髓知味的普欽,同時要求烏克蘭非武化與中立化,這兩點最後澤倫斯基是否還能抵抗?情況看起來悲觀。在這場戰爭當中,美國的介入終究是一個改變命運的關鍵(game changer),德法英波如果看到美國軍事積極介入,是否就會跟著積極介入?就算美國軍事介入,是否第三次世界大戰或歐洲大戰就會開打?普欽是否就會動用核子武器反擊?在北約的軍事優勢下,普欽要的是玉石俱焚(他自己最終也葬身),抑或只是邊打邊看「軟土深掘」?這些都很難說。不管如何,拜登最後最大限度的作為就是全面把俄羅斯踢出全球給付系統,並且不再進口俄國石油。然後大概就會伴隨著烏克蘭以軟著陸的方式與俄羅斯談判作為尾聲。拜登與歐洲各國的經濟制裁有沒有效?有效,但對於即時保障烏克蘭這個與台灣一樣的民主國家的生存,恐怕是不夠的。

這段時間各界一直都有嘗試替拜登辯護說美國經濟制裁就已經足夠弄痛俄羅斯的說法,但其實都掩蓋不了拜登軟弱的事實。非常弔詭的是,此次拜登的作為,就算在美國有七成五民眾不願美國直接參戰的情況下,對於民主黨面對即將到來的2022年期中選舉都不見得有幫助。連拜登自己都坦承禁俄國石油對美國來說仍需付出成本,油價高漲讓美國通膨雪上加霜。拜登素來的從政紀錄就是比自由主義再務實一點的機會主義。溫和中道的風格只適合在歐巴馬時期的太平盛世,不適合於2016年之後的世界亂局。

美國不了解普欽統治集團

筆者的博班學妹多倫多大學政治系助理教授歐加.齊日 (Olga Chyzh)就是從烏克蘭逃到美國接受高等教育的一個移民典型,自由派的她卻無法忍受拜登一廂情願以為經濟制裁有用的作法,齊日的一篇文章被英國衛報(Guardian)轉載,齊日認為拜登的經濟制裁是一個錯誤,因為普欽根本就不會痛,然後美國人真的不了解當代俄國統治集團如何運作?齊日說普欽的統治集團下有兩種人:經濟寡頭(economic oligarchs)與強人(strongmen),普欽是不准經濟寡頭碰政治的,他們只要供給普欽集團榮華富貴,這群富豪就能在歐洲周遊列國買遊艇甚至買足球隊。但富豪的財富仍屬於國家,無法傳子,重點是一旦富豪對外開口談到普欽,他們就會被剝奪財產、逐出家門。最有名的例子就是1990年代俄國媒體大亨別列佐夫斯基(Boris Berezovsky),他於2013年被發現在家上吊身亡。

第二類是強人,他們來自普欽在聖匹得堡的親信,包括企業經理、低階文官、文膽、科學家、運動員與黑道。他們現在各個位居要津,都是普欽最忠誠的鐵衛軍。他們在意識形態上極為反動,而且對西方具有敵意。他們樂見普欽被西方經濟孤立,因為越孤立越能保障他們寡頭統治的利基。因此齊日認為拜登的錯誤在於以為經濟制裁就能夠讓普欽身邊的跟班感覺到痛,進而起來批評或者背叛普欽;經濟寡頭也許會有一點感覺,但他們的財富只有普欽在才會在,又加上他們不被允許說話,所以他們會選擇忍氣吞聲。至於強人則樂見西方的經濟打壓,唯有如此普欽才會更需要他們的高壓統治。

今天如果是雷根或川普在位

今天的烏俄如果是給像川普、雷根這樣的民粹總統來處理,對於烏克蘭的保障是否大了一些?答案可能較有希望。為什麼?主要是民粹主義的總統接地氣,重「奇摩子」(感受),用右腦思考,一方面正中同樣右腦思考的威權狂人下懷:普欽、習近平、金正恩,比較能與他們溝通。畢竟「斯拉夫光榮」、「中國夢」這些洗腦工具全由右腦發動。另方面民粹總統常常不惜重本、全面備戰、全面衝突,反而可以達到意想不到的和平效果。


民粹主義在美國絕對不是川普之後才開始,只是台灣各界是從川普之後才開始正視其存在。民粹主義通常有一個極具魅力的口號,從川普的「讓美國再次偉大」到雷根鼓勵美國人「做英雄夢」。然後兩位總統的辦公室都放民粹始祖、第七任總統安德魯.傑克森的肖像。2017年川普就職後誓言:「This American carnage stops right here and right now」,對川普來說,這個大屠殺意味著大財團、全球化與建制派,在他面前都將終結。川普路線與建制共和黨產生斷裂,建制共和黨支持財團與國際干預,但川普完全不甩。川普要美國企業留在美國,並且只雇用美國人。川普「草根」的意識形態迅速集結中西部與南方的川粉,也獲得中小企業支持。而就算川普自己經營的財團正是他所批判的對象,但川普當時演的氣勢磅薄,就是要砸爛華府兩百年來陳腔濫調的建制勢力。如此風格從孤立主義做為起點,演變到最後卻讓川普意外成為一個以美國軍事與經濟硬實力強勢圍堵威權的管事總統。川式外交狠狠地在威權頭子臉上揍個幾十拳並且迫使他們屈服或至少維持表面平和。當年川普與金小胖的叫囂就是一個經典;另外川普與普欽一段時間的稱兄道弟,如果是發生在現在的烏俄衝突,川普是否有可能馬上翻臉?或者運用交情來阻擋?當年川普對習近平更妙,一個願意讓孫女為獨裁頭子獻唱茉莉花的美國總統,同樣可以立馬翻臉不認人對中大打貿易戰,並把所有孔子學院都趕出美國。但其實這一切都不見得是川普的能耐,主要是川普的磁場與所吸引的一群策士所致。


2022年期中選舉揭曉之後,拜登也許會更清楚2016年之後的世界局勢再也不是歐巴馬時期的太平盛世,中俄兩國也不是1991-2014年間的那個樣子。但如果拜登失去參院甚至是參、眾兩院多數,恐怕會讓本來就已十分畏縮的拜登更加跛腳。川普只是美國霸權作為質變的一號指標性人物,你可以討厭他,但他對於拜登當局的影響-不管在外交或內政-將伴隨著拜登每一次的外交出擊,不管是被拿來比較或作為引導。儘管拜登的印太戰略仍將台灣視為是關鍵夥伴,但忽視烏克蘭人在斷垣殘壁中哀求美國軍事介入的聲音,正是對於自由主義道德高度的最大諷刺。

●作者:邱師儀/東海大學政治系專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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