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小兵到民主老砲兒!吾爾開希化身人權出頭鳥 為對的事挺身而出

作者: 余 玫鈴

八九學運領袖、現任立法院人權委員會秘書長吾爾開希。(涂豫新攝)
八九學運領袖、現任立法院人權委員會秘書長吾爾開希。(涂豫新攝)

出頭鳥,意思是帶頭出面做某件事的人,這個詞用在八九學運領袖之一的吾爾開希身上,再恰當也不過。當年第一個站出來說話的他,目前定居台灣,仍然持續關注兩岸與國際局勢,積極為人權發聲。

1989年,吾爾開希當時是中國北京師範大學的學生,和王丹、柴玲等人以學生身分發起民主運動,大批人潮群聚集在天安門廣場,表達對於民主的訴求,而他是所有學生領袖中最衝的一個。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因為這一次的強出頭,他遭到中國通緝,被迫流亡海外,從此再也沒有辦法回家。逃離大陸之後,他一路從澳門、香港、法國、美國,最後來到台灣。

吾爾開希微笑著說,「我是一個流亡者,能夠在台灣這樣一個溫暖、文明、寬厚的環境被接納,我心懷感恩。」

在北京生長的維吾爾人

前一回與吾爾開希碰面,是他邀請我參加立法院舉行的《有去無回的地方:一個維吾爾女孩在新疆「再教育營」的真實經歷》的新書發表會,他以人權委員會秘書長的身分出席,現場與作者米日古麗.圖爾蓀(Mihrigul Tursun)直播視訊。

米日古麗鼓起勇氣將她在新疆再教育營所經歷的可怕遭遇出版成書,並在視訊中期盼有良心的人都能為維吾爾人發聲。她哽咽地說,「我問抓我的人:『我做錯什麼事,要被這樣對待?』對方只回了我一句:『因為妳是維吾爾人。』」

人權委員會秘書長吾爾開希(後排左一)、理事長王定宇(後排左二)等人跨海與米日古麗視訊對談。(涂豫新攝)
人權委員會秘書長吾爾開希(後排左一)、理事長王定宇(後排左二)等人跨海與米日古麗視訊對談。(涂豫新攝)

身上同樣流著維吾爾族血液的吾爾開希,聽到這句話時情緒特別激動。他在訪談時解釋,「中國與維吾爾族之所以爆發衝突,是因為維吾爾人有自己的宗教和語言,而新疆作為邊疆的邊貿地區有一些優勢,但一旦有了經濟利益,中共自然會想用政治的手段來掠奪經濟資源,導致體制性的壓迫。」

和米日古麗不同的是,吾爾開希是在北京出生長大的維吾爾人,「我出生在1968年,正好是文化大革命時期(1966年5月16日-1976年10月6日),當時的孩子們都要參加紅小兵,高喊『毛主席萬歲』,覺得自己生長在紅太陽中心很了不起。」只不過,因為他特殊的名字和長相,讓他從小就經常被異樣眼光看待。

吾爾開希聊到因為自己是生長在北京的維吾爾人,始終有種像個外人的感慨。(涂豫新攝)
吾爾開希聊到因為自己是生長在北京的維吾爾人,始終有種像個外人的感慨。(涂豫新攝)

雖然受到歧視,但吾爾開希對於自己身為維吾爾族相當自豪,「我們雖然不像中原的歷史那麼悠久,但是也將近兩千年,曾經出現過大思想家、文學巨著,我們絕對不是未開化民族。或許是自我心中的反抗吧,我國小、國中的中文都是最好的,就是要證明自己不輸人。」

高中時期,他的父母決定舉家搬回新疆省會烏魯木齊,對於維吾爾文化有耳濡沒目染的他來說,對自己的身分有強烈的好奇和求知的慾望。只是回到新疆之後,因為他的北京口音,再度被當成外人。「回到新疆雖然我也被排斥,但那是我父母的家鄉,我還是很願意去了解、學習 。」

吾爾開希也是在這段期間,開始對政治活動感興趣,甚至在當地出版的學生報《出頭鳥》寫了批判時事與老師的文章。「我的個性其實很溫和,幾乎不發脾氣,但是只要看到不公不義的事情就會想挺身而出,妳知道有一部電影叫《老砲兒》嗎?我就是想成為那種人。」

以外人的身分關心台灣

吾爾開希生長的年代,正好是文化大革命結束後,歷經一連串政治鬥爭,最後以鄧小平為核心的第二代領導,啟動改革開放的時期。「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我們被教導要成為群體裡的螺絲釘,到了八○年代改革開放,很多西方的東西進來,包括尼采、羅素、叔本華的現代思想,年輕人在那段時間思潮蓬勃成長。」

吾爾開希於八九學運期間成為知名學生領袖之一。(吾爾開希提供)
吾爾開希於八九學運期間成為知名學生領袖之一。(吾爾開希提供)

正因為當時是一個解放的時代,也讓學生們以為是充滿希望的時代。北京地區的學生以悼念中共總書記胡耀邦為理由,群集北京天安門廣場,用靜坐、絕食的方式要求進行民主改革。「胡耀邦的去世是一個偶發因素,並不是真正的原因,只是一個導火線。」

身為學運領袖之一的吾爾開希接著說,「我們當時的訴求很合理,希望共產黨承認私人產權、開放市場經濟、新聞結社自由,然後慢慢地推動真正的民主選舉。我覺得八九學運是很理性、有深刻內涵的運動,有幸成為其中一員,我深感光榮。」

只是,隨著六四坦克車鎮壓事件發生,他們的理想成了泡影。「我前幾天還在跟當時一起抗爭的朋友聊到,我們幾個在20幾歲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們是站在對的那一邊,這是很幸運的。雖然好人不見得有好報,但我們還是要當好人。」

前述提到,吾爾開希到哪裡都有自己是個外人的感覺,但這也讓他很快就能適應長年在世界各地與台灣的輾轉流亡的生活。所謂「旁觀者清」,對於國際局勢的觀察更加清楚。

「從天安門事件開始流亡到現在已經33年,我待過很多地方,台灣待得最久,26年。我認為台灣的民主是了不起的。只是台灣大部分人的價值觀比較保守,幸好台灣人很善良,如果有知識份子願意站出來,就會成為先驅的力量,我相信台灣人願意投入公民社會發展的比例是高的。」

因此,他曾經宣布參選台灣的立法委員,他說其實動機很簡單,「每一個人都知道想要贏得選舉並不容易,我只是想要選選看,如果我以一個外人的身分關心台灣這塊土地而引起注意,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吾爾開希(右)2021年9月赴美拜會美眾議院議長裴洛西,並提出訪問台灣的邀請。(吾爾開希提供)
吾爾開希(右)2021年9月赴美拜會美眾議院議長裴洛西,並提出訪問台灣的邀請。(吾爾開希提供)

吾爾開希目前的工作是立法院人權委員會秘書長,持續為保障人權而努力,同時透過國際人權交流,提升台灣的國際地位。「因為我是民主運動追求者的背景,在國際有一些資源,我可以用我的資源到美國去遊說美國政府重視對台灣的法案,也邀請裴洛西造訪台灣。」

「我還希望能夠以我的立場,對時事提出建設性的意見、批判,對於覬覦我們民主社會的敵人,我會站在第一線去防衛。」吾爾開希的出頭鳥性格,直到現在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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