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動物保護博覽會嗎？──談「有效的利他主義」與實踐

作者：吳宗憲（動物當代思潮召集人、台南大學行政管理學系副教授）

【前言】10月4日是「世界動物日」，相較於往年，今年的台灣，為了這個特殊的日子，在台北與台中，接連舉辦了兩場大型的「動物保護博覽會」式的活動。緊接著，在即將到來的10/14-10/15兩天，台中也將舉辦另一場動物保護博覽會活動：「挺挺動物生活節」[1]。什麼是「博覽會」式的動保活動？什麼是「有效的利他主義」？這種歡樂呈現的、貼近民眾的「實驗」，又為何能成為有效的利他與實踐呢？且看以下深入分析。

享譽國際的哲學大師彼得辛格（Peter Singer），去年曾應「關懷生命協會」之邀，來台進行「狗貓豬雞，你該關心誰？」[2]演講。由於許多動保人士都深知這位動保運動史上有著不朽地位的啟蒙者的哲學思想，因而對於他的演講所設定的範疇並不令人意外。

但是，那次演講的精神，主要希望邀請大眾共同思考的卻是──人們習慣將更多的資源，用來「保護」「寵物」，但相較於貓狗，那些豬與雞、那些數量更龐大的苦難、那些被更殘酷的對待、那些不需「刻意做些什麼」、只要「不做什麼」就能夠保護的「經濟動物」，卻在有意無意間被人們所忽略。因而，他主張，在同樣的動物保護資源與力量之下，如果也能運用到經濟動物領域，將可更有效率地，解救更多的生靈。

無疑地，在當前這個以寵物為焦點、以肉食習慣為主流的人類社會中，這種觀點很容易引起思想上的爭議。但是，如果我們能夠探究更深的哲學基礎，就不難發現辛格教授念茲在茲的，其實是希望人們能夠實踐「有效的利他主義」[3]精神。

每一位助人者的生命、資源，都是有限的。但每一個正在受苦、需要解救的眾生，其痛苦都是真切的，其加總遠遠超過那些助人者所能提供的救助。正因為如此，具有「利他主義」的助人者，更需要時時衡量如何做才能更為「有效」地，解救更多的苦難。

其實，作為一個動物受苦的關切者，我並不十分介意人們為動物投入的關心，最後到底去了哪裡；但身為一個公共政策的研究者，就必須時時刻刻學著去衡量，哪一種政策作為更有效率。也因此，辛格教授「有效的利他主義」，一直是我觀察動物保護運動時，一個重要的指南針。

動物保護的「有效利他主義」，落實在個人的生活習慣時，只要事前減少剝削動物的消費行為，就可以比無心或刻意耗費資源之後，再來事後做任何補救都更為有效。

落實在政策倡議時，與其將資源全數投入照顧寵物，如若能將那些作為肉食、實驗對象的動物，以及在惡劣生態環境下的各種瀕絕野生動物，都一起納入考量，也更能有效地全面照顧各種動物的福利。

相同的精神，如果落實在動物保護觀念的傳遞上，則「動物保護博覽會式的行銷」，就有可能是一個很好的示範。

例如在甫落幕的「台北世界動物日」[4]活動中，不但將動物保護的主題，從同伴動物擴展到經濟動物、野生動物，也透過親子共同參與的著色比賽、說故事活動以及「熊紙帽」快閃活動，讓民眾能夠透過參與體驗，由衷地對動物產生關愛之情。

筆者對於願意投入龐大資源與人力，去糾合來自各種不同領域的動保夥伴的主辦單位，心中無限敬佩。但更讓筆者雀躍的是，這樣的活動，有很大的機會能夠化解兩方面的困境，同時擴展民眾對於動物保護的視野。

澳洲政治哲學學者Siobhan O’Sullivan [5]觀察動物保護運動時，發現過去動保觀念之所以只能迂迴前進，除了因為民眾根深蒂固的人／動物二分對待，因而產生「外部不一致性」（external inconsistency）以外，即便是動保關心者之間，也常因動物物種的差別待遇，產生了類似「重視狗貓、忽視豬雞」這樣的「內部不一致性」（internal inconsistency）。

而在傳遞這些觀念時，動保運動者關切「外部不一致性」時，也必須同時解決「內部不一致性」，否則便很容易遭到大眾的質疑與挑戰──「你們自己動保人對動物都有差別待遇了，為何還要來責怪我們民眾不愛護動物呢？」

但是，在觀念上要同時轉變這兩種差距，又談何容易？不過筆者認為，前述「動物保護博覽會」式的社會行銷，或許就是這樣的嘗試。

首先，在增加民眾對動物保護的理解（減少外部不一致性）的面向上，心理學理論一般認為，人們「直覺自發性」的利他行動，受到感情的影響，甚至更大於「邏輯推理」的結果。因此，從這個面向來看動物保護的推動，與其嚴謹地說理，不如使人們萌發對動物的感情。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善用媒介、實際體驗與敘說故事，都是證明有效的經驗。

喜歡的意義：2017年挺挺動物生活節

除了10/4的「世界動物日」活動，10/14-10/15即將在台中舉辦的「2017挺挺動物生活節」，也充分體現這樣的精神。

在媒介的使用上，「挺挺動物生活節」重點活動之一的「共創展實驗計畫」，邀請數十位插畫藝術家的共同參與，近80幅插畫作品呈現出了多元風格[6]。現場還舉辦「無塑」的野餐音樂會、熱鬧精彩的生態保育劇、與大型動物布偶（保育大使）擔綱演出的兒童劇等等，透過這樣的感官直覺的方式，比起「說理」，也許更能產生直接的影響。

其次，在實際的體驗上，現場邀請了「人道雞蛋」的推動者及農家[7]，在現場製作雞蛋糕；也有蝙蝠保育學會「賞蝠活動」[8]，趁著傍晚，讓大家可以躺在草地上，觀察與我們一同生活在都市中的蝙蝠生態；更有「藍色小屋－蜥蜴大冒險」[9]的巨型環教桌遊與實境導覽；「毛孩邀散步活動」[10]，則有名模來報名擔任遛狗志工，與民眾一起互動，突顯米克斯犬與人的良好關係，希望人們開始反思購買名犬的迷思。

最後，鎖定親子與師生團體，現場規劃有「挺挺動物小學堂」以及針對學齡前幼兒的「挺進未來兒童繪本閱讀區」，帶領民眾一起探索與學習──人們對於動物的「喜歡」，該如何避免因資訊或知識的不足，反而常常在無意中落入了傷害。

另外，包括透過路殺社，了解「公民科學家」如何減少野生動物傷亡[11]；透過「里山倡議」，來正視生態保育[12]；透過來自花蓮的「野灣」，了解野生動物的困境[13]；透過來自金門的保育單位，說明當地岌岌可危的生態[14]；還有來自苗栗的夥伴，傳遞石虎友善農業的訊息[15]。

另一方面，在強化不同動物關愛者間的相互理解（減少內部不一致性）上，經由這樣的博覽會，能夠將以往疏於互動的同伴動物、野生動物、經濟動物等特定動物族群聚在一起，不只是個別讓人們對動物產生同理，也讓不同關切的夥伴之間，能夠藉由交流、相互同理。

或許各種族群將會發現，大家對於生態保育的急切、對動物受苦的救難、對於公共資源的需求，其實竟是如此相通，許多過去因不理解而產生的誤解，也許有機會在此逐漸化解。更重要的是，每個團體在此觀摩到別人採用的各種動保行銷活動方式，讓自己所關切的動物議題，在未來有更多的方法、更有效地被社會大眾所關注。

面對動物保護的未來，雖然不須有世故的悲觀，但也絕對不能天真的樂觀。「有效的利他主義」雖能夠為動物保護的運動策略，指引出一個方向，但是那些「如何才能比其他作法更有效」？「誰的痛苦更須被關注」？「苦難如何加總及比較」？等等諸多的問題，是需要未來繼續透過實踐過程，逐漸摸索前進的。

過去各動保運動者的努力不懈，終於使得動保運動足夠多元到匯聚成為大型的博覽會，未來在摸索的過程中，必然仍會遭遇許多衝突與僵局，但透過困境的逐一解決，相信會讓我們再往前跨步的。

不過，先把這些擔憂放一邊吧！請跟我們一起，邀請大家來參加動物保護的行銷盛宴，好嗎？

帶著您的家人，帶著您的小孩，來了解這些過去未知的領域。乘著蝙蝠的翅膀，帶著蜥蜴的眼睛，讓我們齊來探索豐富的動物生態系。

[1] 「挺挺動物生活節」活動官網 https://www.facebook.com/supportingteam/
[2] 彼得辛格教授專題演講 http://www.lca.org.tw/news/node/6031
[3] peter_singer_the_why_and_how_of_effective_altruism
[4] 「台北世界動物日」活動官網 http://neolite77.wixsite.com/wad2017
[5] 澳洲政治哲學學者Siobhan O’Sullivan《Animals, Equality and Democracy》
[6] 挺挺動物生活節「共創展實驗計畫」https://ppt.cc/fDQlYx
[7] 「人道雞蛋」的倡議http://www.east.org.tw/that_content.php?s_id=6&m_id=27&id=567
[8] 台北市蝙蝠保育學會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taipeilovebat/
[9] 「蜥蜴大冒險」環教桌遊http://epaper.mlc.gov.tw/epaper_content.aspx?itemid=1637
[10] 毛孩邀散步 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1056661084468306/
[11] 路殺社官網 https://roadkill.tw/
[12] 里山倡議 http://e-info.org.tw/node/78570
[13] 野灣野生動物保育協會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WildOne2017/
[14] 金門縣野生動物救援暨保育協會 http://kinmenwrca.wixsite.com/kwrca
[15] 「守護石虎」臉書專頁 https://www.facebook.com/leopardcat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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