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我們與「好報導」的距離-從好讀者到好記者,年輕記者心目中最理想的新聞媒體應該是什麼模樣?(逐字稿大公開)

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節目資訊

播出時間:7 月 1 日起,每周日 17:05-18:00
收聽方式:國立教育廣播電臺 官網 60 天隨選收聽

 

📅節目預告
2022/10/16 周日 17:05-18:00 全台皆可收聽(查閱各地收聽頻率)
中國「天眼」滲透臺灣!「貼牌」陸製監視器遍布台灣街頭,隱私全都露?新科技越炫越好「賣」?

專訪天下雜誌主筆 陳良榕 / 德國之聲記者 李宗憲

 

🌐最新精彩內容
2022/10/09 我們與「好報導」的距離-從好讀者到好記者,年輕記者心目中最理想的新聞媒體應該是什麼模樣?

📌邀訪來賓

獨立記者 方君竹

📌訪談精華短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gUXU1NEHZw

 

 

📌完整訪談內容Podcast

https://open.firstory.me/story/cl79643v2038s01ta3fcp14n1

 

📌節目介紹

接續上集內容,獨立記者方君竹談到在《記者真心話》影片爆紅後,一年內曾以媒體素養為題,演講將近百場。

 

在這些演講、互動中,他發現許多教育工作者並不清楚何謂「媒體素養」,面對人手一機的數位新世代,只要教如何分辨假新聞就夠了嗎?當媒體素養成為108課綱的重點項目,方君竹如何用簡單明瞭的口訣幫助教師教學、讓學生輕鬆領會?

 

「臺灣有你就有希望了!」這樣一句讚美,方君竹直言難以消受?臺灣太少優質媒體與報導嗎?還是好記者遇不到「伯樂」?支持深度報導的「好讀者」在哪?還是大家都只看表淺的內容當作消遣娛樂?

 

上集談到媒體亂象的五大成因,能有解方嗎?與其期待媒體自身改變,觀眾的點閱習慣其實才是關鍵推力?

 

媒體先天(產權)不良,後天(觀眾點閱)失調,只好砍掉重練?方君竹理想中的媒體是什麼樣子?如何打造「陪伴」閱聽人、深愛觀眾的編輯室?

 

最後最後,方君竹談到入伍前、離開公視的「告別作」—掀起波瀾的碩士論文,探討《公視與納稅人的距離》,直指內部沈痾與歷史共業。方君竹對公視是「愛之深責之切」?公共電視有救嗎?納稅人的稅金怎麼投入才合理?

 

 

本集節目繼續邀請獨立記者方君竹,

談到如何推廣媒體素養,

如何從閱聽人的行動,

改善媒體人勞動環境與媒介生態,

來自君竹的「真心話」,請收聽「新聞真假掰 」,假訊息Bye Bye。

 

 

方君竹(獨立記者 方君竹,以下簡稱「方」)

 

黃兆徽(台灣事實查核教育基金會顧問/台大新聞所兼任助理教授,以下簡稱「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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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哈囉大家好,歡迎來到新聞真假掰,我是兆徽。今天來到現場,陪伴我們一起跟假訊息說掰掰的好朋友。是獨立記者方君竹,君竹好。

 

方:兆徽老師你好。各位觀眾大家好,我是君竹。

 

黃:我們知道君竹在公共電視擔任特約記者的時候,我們做了七支非常受到歡迎的跟媒體素養相關的影片,那最高的流量一支可能就可以有五百多萬的點閱,那據我所知,其實在年輕人之間從國小國中高中大學其實都非常多人,在看君竹的影片才瞭解媒體臺灣的媒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那上個禮拜君竹有跟我們分享說你做這些影片的這個心路歷程,跟對於一般觀眾還有新聞工作者很重要的提醒,這個禮拜我們來分享一下,君竹做媒體素養推廣的經驗,好不好?你之前跟我提到過因為做這些影片,所以你1年就做了99場的演講是不是?

 

方:98,全盛時期是這樣子,最近因為沒有產出就被人家忘記,然後就沒有。

 

黃:因為在當兵是因為剛退伍,大家都沒有忘記你,我去做演講時候還是很多老師跟學生說,我們透過方君竹的影片認識了媒體的問題,然後就會提問這樣子。所以還是很棒的一個溝通,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社會溝通,所以君竹做九十八場的媒體素養的演講,大概的演講內容跟回饋是什麼?

 

方:就是其實去很多地方演講,然後我對象主要是對學生高中生以上、高中大學的同學們,還有對老師包含小學國中高中大學的老師們就是分享怎麼樣教媒體素養,或怎麼學媒體素養呢?坦白說我的教材的同一份,雖然老師跟學生理論上應該不一樣,但其實我發現老師他也沒有比較厲害。

 

黃:老師也不懂媒體。

 

方:對對對對,但是我們會發現很多時候,一般的民眾或許同業之外的人,閱聽人比較習慣,他會覺得好像媒體素養就只是怎麼辨別假新聞,好像這個東西答案只有真跟假,就是這麼簡單而已,很多時候就媒體有很多種利益關係在裡面,一個報導各種權利關係運作,那我就會去把一個報導怎麼做出來的過程跟大家分享,就好像我做菜一樣好了,就是說,這個料理健不健康很多時候,一般民眾可能感受不出來,但如果你會做菜你就知道這地方可能被動手腳,這個地方可能被加料,這個有偷工減料或什麼的。所以我第一個先把這些媒體產製過程流程,媒體運作方法怎麼賺錢,老闆是誰,這過程先揭露出來,然後我們再來談談所謂的媒體識讀,然後新聞真的跟假的就是一個最表面的,我認為最末端的一個層面,那我會去談,比如說這個媒體這樣報導,可能服務了誰?他是真實的、他沒有造假,他是真的,但他可能服務了特定對象。

 

黃:置入行銷的問題。

 

方:這可能是一個。對。或者是說這樣報導其實你不會發現,他報就是他老闆就這個媒體老闆,這等於是涉己新聞,這等於是公器私用這樣子你還相信他嗎?它是真實的。它沒有造假,可是它有權力關係在裡面,它有利益關係在裡面。所以大致上談這些,就是第一個先揭露媒體的怎麼運作、報導產製過程,第二個我們討論媒體識讀,但是識讀不會只有真跟假,也包含了權力運作他服務的誰,這個風向怎麼帶這些內容。

 

黃:是。那在這九十八場演講中,聽眾通常給你回饋裡面,他們覺得最驚訝的是什麼?最有啟發的是什麼?

 

方:好,有一件事我覺得,我自己覺得收不下而且我很想反抗的讚美,是說有你臺灣有希望,很常聽到這樣子的話。

 

黃:覺得壓力很大嗎?

 

方:不覺得壓力很大,因為我知道那不是事實,因為我知道台灣有非常多好記者,絕對不是只有我一個,絕對不是只有我一個,然後就覺得很可惜,為什麼只看到我,就這個讚美對其他記者就太不公平了。

 

黃:是。

 

方:然後你就會發現到底大家離議題有多遠,到底我們現在讀者閱聽人到底有多少看多少看他對媒體的印象,就是都是爛新聞,大家都接收不了好報導跟好記者,就覺得很可惜這樣。這是一個我不會覺得開心,然後我覺得也不是、不符合事實的一個回饋吧。

 

黃:所以我其實有一點點感觸,就是我在些演講的場合,或者是一些朋友有時候會跟我說你是臺灣媒體最後的良心。

方:天啊,最後什麼唯一清流這種話。

 

黃:這個就會覺得很感傷,再來他不是事實,再來你會很感傷說其實我們在這個業界有良心的記者很多。

 

方:很多。

 

黃:但是為什麼大家的良心不會在你的報導裡面被看到,當然其實很多都是背後的老闆的問題。

 

方:是啊這也是一個。

 

黃:你的主管的問題。

 

方:然後我還會挑戰我在臺下的觀眾我問他說,到底臺灣缺的是好記者、還是缺好讀者,是好報導做了你不願意看呢?還是我們真的沒有人做好報導?為什麼都看不到好記者?

 

黃:這個我發現這其實是有一個溝,一個gap。

 

方:是啊,很深很深的gap。

 

黃:對,其實也是有好的觀眾的。可是他們找不到好的內容,所以他們就不看了。

 

方:沒錯。

 

黃:對,所以當有一個媒體,他願意報導好的內容的時候,你會發現那個觀眾會回來會過來,所以其實這是我對臺灣社會還蠻有信心的地方,其實是還有優質觀眾,但是我們有沒有優質的媒體,願意先犧牲那1、2個月的短暫的這個陣痛期,就是讓你原本不想看這樣的新聞,不習慣優質新聞觀眾流失一點點,然後等耐心,其實一、二個月而已,耐心讓優質的觀眾進來看到。對,所以其實這個這個鴻溝,我們也希望可以就是,大家觀眾會說好新聞在哪裡?然後新聞工作者說,都是觀眾造成的。

 

方:或是萬惡的演算法。

 

黃:或是萬惡的演算法,不過當然臉書還有這個社群平臺,那是另一個問題,確實我們是比如說事實查核中心當然也跟這些平臺有很多的不管是合作,或者是溝通說服,我們也一直希望在這些平臺上能夠讓優質的內容,真實的內容可以多多呈現怎麼樣讓假訊息,至少是假訊息,我們很難判斷優質不優質,至少讓假訊息不要再這麼被容易觸及,然後讓正確的甚至下一步讓優質的內容可以讓更多人看見,不過這當然很難,但是我們也不斷在溝通、也不斷地在找方法。所以剛剛君竹有提到就是觀眾其實也是與有過失,對不對?因為我們的遙控器就是跟我們的這個嘴不太一致,一邊罵一邊看這樣子。

 

方:口嫌體正直。

 

黃:對。還有呢?還有什麼樣的啟發?

 

方:我其實滿想分享一下就是,我們在做師資研習,因為畢竟108課綱把媒體素養放進去了嘛。

 

黃:對。沒錯。

 

方:媒體素養已經成為108課綱很重要的一個核心的一個觀念,就是說好多老師確實不會知道怎麼談,不知道怎麼跟學生談這塊,然後他最快的方法,老師最我認為有點小偷懶的方法,就是教媒體近用。

 

黃:接近使用。

 

方:怎麼拍影片、怎麼剪片。

 

黃:對。

方:可是我覺得這個有點,我覺得走偏了,就是說媒體素養,因為絕大多數還是他只會是閱聽人,他不會變成傳播者、不會變成媒體工作者。

 

黃:是。

 

方:當然有些時候就是因為可能教怎麼拍影片,這樣課程比較活潑比較好進行,很多老師因為風趣去籌備這樣子的課程,我就覺得很可惜,所以其實我去做這個辦這個一個這樣子研習活動,也是因為想把這個我認為那種真正最重要的東西,最核心、最關鍵會影響到很多臺灣整個未來的東西,就是觀念、這些種子把他撒下去,那我幫你把種子切碎碎了,我幫你把教材整理好啦,老師們你只要去分享,我教老師同時也在教老師怎麼教學生。

 

黃:君竹可不可以跟我們簡單分享一下聰明閱聽人,這樣的一場演講裡面大概有哪些內容?

 

方:其實我的簡報,我會跟大家分享說,我希望今天你聽完這個演講,你就記得一件事情就好了,什麼都可以忘,但拜託這件事情不要忘。就是媒體業有個運作邏輯,叫做出錢的是老大,媒體是誰的,那間媒體就為誰服務,所以我可能三個小時的分享,三個小時的演講,有1.5小時會談這塊,給你看一家一家媒體老闆怎麼都是財團,讓你感同身受說原來財團可以這樣子控制媒體,然後接著會教老師跟同學們說怎麼樣起底媒體老闆?這個叫我稱之為立場識讀術,如何預測一個媒體的立場是什麼?看下來它這個媒體是誰的?然後如何辨別這個媒體可信不可信,這個報導可信不可信,你看一下是誰的媒體,你會發現它報導對象,可能就是他的媒體老闆。對,所以我會談產權這塊,這個我放的比重非常非常大,而且我跟大家分享這個不是只有適用於傳統媒體,還適用於新媒體,因為新媒體可能背後有一些財團老闆存在,有些公關公司存在,所以我會希望大家看見一則報導背後的利益關係,這是主要一大部分,那剩下時間反而大家談假訊息這是我比較少,我會著墨,但是我認為有點末端,對像老師剛剛講有點末端,所以我可能就來談就是說怎麼辨別假訊息,我們就養成習慣去檢查訊息的生產貼紙是什麼?我們買牛奶要看那個他過期了沒,看到賞味期限、看新聞要看新聞有沒有過期啊。像查核中心我們聽到最多的假訊息就是那種移花接木、冷飯熱炒的圖片或是影片。對啊,然後會回來培養大家養成習慣,就是說買東西買食品,我們要看貼紙,要看它過期了沒,看它品牌是什麼?所以一旦臺灣民眾普遍看新聞的時候不會去看它是哪些媒體做的,就line看到的。

 

黃:來源。

 

方:Yahoo看到。

黃:不太介意來源。

 

方:對它不太在意來源,品牌的公信力就消失了,所以我希望他把這個找回來,我們會談就是說報導應該透明,透明才有信任,我想這句話,transparency wins trust,透明才有信任,所以這個貼紙很透明,透明不一定是真的。但不透明非常可能是假的。我一直這樣講,這個是談假新聞分析。我們會談怎樣不被帶風向,然後可能就是一個口訣嘛,就是說,我都有很多種sop,我知道老師很喜歡這些,我就會談怎麼樣不被帶風向,就是養成習慣,檢查這個訊息沒說什麼,這個報導把什麼剪掉了,它不告訴我什麼,它為什麼不講,口訣是說了什麼,沒說什麼,對誰有利。

 

黃:說了什麼,沒說什麼,對誰有利。

 

方:對。然後我就會給大家看報導,這個報導它服務了誰?因為它其實沒說什麼話,它只講部分事實,所以我就談就所謂的新聞框架,這樣的框架帶什麼風向、所謂的風向識讀。所以其實我也簡報大致上就談以上。第一個就是媒體的運作的方法是什麼?我會揭露媒體亂象的成因。第二個會談立場,怎麼辨別媒體立場,如何起底媒體老闆,所謂產權的重要性。第三個會談就是說怎麼樣不被帶風向,說了什麼,沒說什麼,對誰有利?第四個我們談就是說什麼不被假訊息騙,這個生產貼紙這樣透明透明才有信任,那最後最後最後因為我覺得要建立觀眾的危機意識,對媒體批判意識,有些是我們會不小心,把媒體講很糟糕或是太糟糕了。所以會有一個正能量的結尾,我會跟大家談,其實媒體亂象不是都是媒體很糟,其實讀者也扮演重要角色,其實我們都是口嫌體正直的觀眾,那我會拿很多好報導給大家看。比如說報導者報導、天下的報導,或是國際新聞給大家看,我問他說你想看這個國際新聞,還是你想看王力宏約砲,想看這個深度調查報導文字專題呢,還是你想看,比如說美國隊長的那個屌照曝光,你想看什麼報導?然後就大家都懂了,原來真的是「哎呀,我也需要檢討。」

 

黃:真的是大家想看的。

 

方:所以說我的call to action,就是說我希望大家用行動支持好媒體,會告訴大家講說,一個金句,簡報金句就是說你的點閱是一場社會運動,他們不是沒有好媒體,他們缺的很多時候是好讀者,跟大家講就是說想改變媒體亂象,請從改變你的點閱習慣開始做起,好報導可以看,你應該要多看,然後爛報導也可以看,但看了就不要罵,不要一邊罵一邊看,然後跟大家說就是說,多一個好讀者才能多一個好記者,因為這是一個相輔相成,這是市場需求運作方法就像這樣,所以雖然大致上是這樣,大概就上面這些。

 

黃:多一個好讀者才能夠讓多一個好的記者願意撐下去,否則在媒體業看到的可能是劣幣驅良幣這樣的狀況,當這個環境越來越惡劣的時候。

黃:其實君竹也在公共電視的頻道,在公視新聞網,網路上面做了七隻點閱率非常高,最高五百多萬的這個影片在談媒體素養,那有談到說媒體亂象,尤其是在臺灣有五大成因,那可不可以再跟聽眾分享一下,你認為的五大成因以及解方是什麼?

 

方:第一個是媒體環境很不健康,我們媒體太多了。大家在爭奪廣告,市場廣告變成僧多粥少的情況、就變惡性競爭。然後第二個是說其實觀眾也需要扮演很大的責任,觀眾其實很多時候喜歡點閱垃圾新聞,有需求就有供給嘛。然後第三個就是說媒體財團老闆控制的媒體,所以以上大致三個是我覺得比較核心的根本問題。我的解方大致上分成二個,就我們剛剛其實應該講了一部分是說觀眾的需求需要被改變、觀眾點閱習慣需要被改變,觀眾需要有自覺,少看點爛新聞。

 

黃:觀眾要有自覺、有意識。

 

方:對,然後多點閱好報導這是一個。但這個很多時候太理想啦,因為他其實是違背人性,人性是喜歡紓壓的,人性喜歡娛樂的,人性喜歡搞笑。對啊,所以我覺得比較好一個健康的做法,是說我們從供給開始真正的改變,就是所謂的財團控制媒體這個現象,因為我們剛剛強調過了,出錢的是老大,媒體是誰的節目它就為誰服務?我們媒體本來就不知道多少,但絕大多數都是私人的媒體,私人媒體可能有好媒體確實存在,假設你的老闆是一個夠格他有適格性,他是有理想性的,他不是為了要公器私用的一個老闆的話,這個媒體可以值得信任,但是電視臺比較少這樣的情況。

 

黃:因為電視臺很難,雖然現在網路當然很普及,所以如果要做的網路媒體,它需要的資本不大,所以可以有很多的,只要有一群有理想的人,他可能就可以支撐起一個網路媒體。

 

方:自掏腰包。

 

黃:可是電視臺資本就是幾十億的才可以建構起來,所以你要靠,所以就可想而知,尤其在現在電視臺不容易賺錢新聞臺不容易賺錢,所以就會變成現在的狀況,到底是誰願意去經營你的新聞臺,除非他是很有社會公益的熱誠。

 

方:沒錯。

 

黃:但是現在我們確實還沒有看到,那他願意花錢去經營一個幾十億的電視臺,常常他背後有一些不太純粹的動機,可能為了商業利益或為了他的政治利益是在後面,所以就會看到臺灣現在媒體,尤其是電視臺,因為他需要的資本太龐大了,所有的設備、攝影棚、器材一臺攝影機可能就要百萬,一個攝影棚幾千萬甚至上億。所以一般人很難說靠理想就可以做出來的。所以就很容易是你說的嘛,就是財團他才有錢進來,財團他就是背後商業政治的利益,很難不去影響他做新聞報導的取向,否則他為什麼要經營這個新聞台。

 

方:吃飽撐著。

 

黃:對。除非他真的是就是抱著我要做公益的心情,我們也很期待有這樣的電視台,目前臺灣好像還沒有看到,但是他也不是不可能。今天如果有這個社會公益人士,他說我們來籌組的善款,我們來做一個公益的媒體,假設今天君竹被賦予這樣的任務,我們今天就是有人願意出資,純粹的善心,覺得好新聞是這個社會需要的,我們要來做一個媒體,你會覺得它應該長什麼樣子?

 

方:我會期待他是絕對絕對的透明、非常非常透明,就是說它可以有私人資本,他可以不見得是公眾合資、納稅人合資的媒體沒有問題,我們之所以這樣講,很多人會覺得私人資本就會有私人利益在裡面,它可能就不公正,但是要籌資一個全體納稅人的媒體,我們都知道很困難,需要靠修法或什麼的。所以假設太理想,然後我們可以有私人資本沒問題,但是我們希望它是絕對的透明,它的金流是絕對透明,然後它的產製的過程也是非常透明,也包含就是說我是很我很嚮往一種叫做開放編輯室這樣子的做法。我很嚮往大家、記者做報導的時候,不是只是單方面覺得讀者想看什麼,或是報導應該怎麼做,就這樣做下去,我會希望它可以是跟讀者更多的互動,所謂把編輯室打開來,把媒體大門打開、讓讀者走進來。

 

黃:你覺得可以怎麼做?

 

方:坦白講,這其實應該是記者應該要自我要求的,我會這樣要求自己。做不好的時候,我會去問讀者怎麼看,我的第一個讀者,你覺得這樣看不看得懂,但是如果記者沒有辦法做到的話,我會希望第一個我會希望我可以設立一個所謂的公眾編輯,《衛報》就有public editor,然後他其實就是記者跟讀者之間的橋樑,他會把記者的難處跟讀者溝通,把讀者的需求、讀者的不滿,讀者覺得報導好難消化、吞不下去的回饋跟記者講,他等於是一個這樣子的橋樑,讓他們彼此溝通更順暢,那個鴻溝可以被抹除掉。

 

黃:但是是在報導之後的溝通。

方:報導之前的話,其實臺灣很多媒體已經在試圖要做開放面這樣的事情,但比較是小型媒體,比如說范琪斐美國時間好了,范琪斐他在每天會po三條新聞。你想看哪個,明天就做哪一條給你看他會給讀者一種效能感、自我效能感,會覺得我總是在被你餵養,而是我參與這個報導的製作,這個我覺得很重要,然後其實我覺得我們好了,我覺得媒體很多時候需要很常很頻繁的做針對讀者的民調,針對讀者的一個焦點團體focus group,在這樣子的一個測驗,去檢視讀者對我的回饋是什麼?而不是只是看點閱率而已。對啊,所以我很期望這樣子的媒體可以真正做到很謙卑跟讀者對話,而且把讀者放在心中,常常要把讀者放心中。我剛想到一個例子,是2019年的時候,《報導者》的記者劉致昕他去瑞士參訪,然後他跑去一間瑞士版的《報導者》、一個非營利的獨立媒體,它是只靠讀者合資的媒體,然後他說那個媒體他跟致昕寫的報導,也讓我非常感動的一個現象,它的一個擺設,它的內部裝飾其實是非常跟一般媒體很不一樣,他的牆上貼的並不是我得了什麼新聞獎,這麼媒體得了什麼哪些獎杯啦、或是哪些肯定啦,它的牆壁上貼著是讀者的照片,是讀者一個一個回饋,讀者對我的期許是什麼。

 

黃:心中要有讀者。

 

方:對。我就覺得好感動喔,就是對報導應該是這樣做,我在做報導的時候,心中想一些讀者對我的期許什麼,不是我得了什麼獎,他們反而是那個媒體反而是把獎杯放在窗邊的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會覺得哇,好了不起!這個才是我覺得真的好媒體,媒體應該長這樣。

 

黃:是,所以你對於開放編輯室的想像,還有哪些?假設今天你就是一個總編輯,你會怎麼開放編輯室?

 

方:基本上就我們剛剛講的讀者要放心中,這就是一種透明,你要常注意讀者怎麼怎麼看你,你要跟讀者溝通,讓自己變成透明,被讀者接近,這個是心理上的,那具體怎麼做?不知道,我其實都看胡元輝老師論文得到一些啟發,因為我沒有參訪過什麼外國媒體這樣子。然後胡老師提到說我會把編採會議就是直播,因為我們都知道記者媒體會開編會嘛?可能每週開例會、每天開編會。對啊然後比如說今天早上開會,我們今天整天要跑什麼新聞、要做哪些新聞,這個過程可以開直播讓讀者參與、讓讀者看到,然後接受讀者的反饋。對啊這是一個。那事前好像就比較久這樣子。那當然也有人討論過所謂的公民新聞,就是讓公民參與、公民跟記者協力製作一則報導,這其實已經在運作了,所以我覺得還是更回歸到,主要是你怎麼期待怎麼要求自己,那個心理建設是什麼?你怎麼看待一個記者,你心理怎麼看待自己跟讀者的關係?這個我覺得是比較關鍵的,就是為什麼讓真正的很坦然、很坦蕩地跟跟讀者對話,能夠讓讀者看見,能夠讓讀者看我,不怕被讀者看透,會大大強化第一個信任,公信力,第二個讀者會更有engagement,那個黏著度就是說,這個報導並不是餵養我,是直接參與運作的過程,會讓讀者有一些效能感,那我覺得就是我們常常講,就讀者跟記者鴻溝很大,這是彌補鴻溝,非常非常棒的一個心理建設。

黃:是,這個精神其實在事實查核中心的查核報告裡面,我們有部分引用了,就是我們,從第一篇查核報告,當時在確認查核報告格式的時候,就是把我們收到的可疑訊息先劃分成幾個爭議點,然後會把每一個爭議點查證的所有過程,很透明的寫出來。其實就是有一點開放編輯室的概念,就把我所有查證到的資料,不管是我查了哪些網頁、我查到什麼資料都會很透明的寫在這個查核報告裡,讓大家看到。對,但是我們也一直在想說能不能更透明一點。那現在面臨的問題,就以事實查核這樣子的一個新的報導形式來說,它面臨的問題是,當我們把選題的原則講得過於明確的時候,就怕假消息的製造者……

 

方:鑽漏洞。

 

黃:他就會更知道我要怎麼鑽了,所以我們都只能用大原則,比如說跟公共利益有關、然後廣傳,但是廣傳要達到多廣,怎麼樣的傳播模式,我們會去查,所以有的時候就沒有辦法講的太過明確,否則就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方:把這些底線都攤出來了。

 

黃:武力競賽不斷的在增強。對,所以會有一點點這樣的困難,不過一般的媒體報導,你剛剛講的很有趣,我們可不可能在編採會議的時候,用直播這樣的形式,聽起來好像也不是不行,就我想到以前自己每天在主持編採會議的時候,好像也沒有什麼不能讓大家聽到的、不能讓大家參與的。所以這是一個方向,還有呢?

 

方:我覺得公共性真的很重要,這個老調重彈我就不談啦,就是這個報導要公共利益,它不是只是一個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因為我很多時候我蠻常以讀者的心態來思考,怎麼做報導,然後我會去想做的讀者我到底需要怎麼樣的媒體?對,我真的很希望有個媒體是他注重我的情感需求的一個媒體,他不是只是,報導事實很重要,這個我也很在意,但是我覺得也必須要作為讀者,我有一些情感需求是說,這個報導可能我真的沒辦法太乏味、枯燥我真的讀下去,所以你可不可以照顧一下,我需要被娛樂去可以tease me一下,可不可以就是tease me這是一個,或者是說我們都知道臺灣觀眾很多時候不喜歡看到負面心態、批判心態強烈的扒糞報導,他會希望可以有些時候我還是喜歡看小動物,換句話說,我希望這個報導寫這個媒體其實是很均衡的,它同時是有硬的東西,但是他把這硬的東西說得比較軟,用軟的方法來說硬的東西,或者是他會有一些軟性新聞,他是願意照顧觀眾的心理衛生的。

 

黃:是,這很重要。

 

方:對啊,我覺得這個我目前沒有看到這樣的媒體存在,或者他就是過分照顧我們心理衛生。對啊,那也有那些完全不照顧你心理衛生的,可能就論文那種形式的報導這樣一直存在,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極端,我們可不可以都兼顧,這個報導一邊很營養、一邊很紮實,一邊還有批判性,有公共性的同時,它也能夠讀者看的時候不會覺得好無力喔、好悲觀、乏味枯燥。對啊,就是我們媒體新聞學常在講就是好報導會滿足讀者的needs,但不見得滿足讀者的wants。

 

黃:是。

 

方:那可不可以都滿足。

 

黃:沒錯。這個也很重要。其實我之前在電視臺做過這樣的嘗試,就是我說,我從公視然後到商業媒體去做專題很大的學習,同樣的一個很生硬的議題,我們怎麼樣吸引觀眾,怎麼樣用一些甚至有一點點廣告的手法,怎麼樣讓這個很嚴肅的議題,讓觀眾覺得跟我有關係,甚至後來我到電視臺擔任主管的時候,我也會這樣跟同事分享,國際新聞為什麼觀眾不愛看,因為它常常報導的讓我覺得「關我什麼事」對不對?所以我們要讓每一個國際新聞,尤其是專題,讓觀眾知道這個新聞跟我有什麼關係 。

 

方:是。

 

黃:美中貿易戰關我什麼事,那甚至有些不見得跟臺灣可以發生關係的,我們同事也很棒,他們就會從大家熟知的音樂、熟知的電影去開場,就先讓你對這個議題有興趣了,你才來關注波羅的海三小國,現在在面臨什麼樣的狀況。

 

方:對。

 

黃:因為我從電影裡面看到了他們一些什麼樣的形象,你就會串起你跟他之間的連結。

 

方:對對。

 

黃:所以其實不難,就是後來這樣的國際新聞也慢慢得到了觀眾的支持,甚至本來大家很擔心國際議題會是一個毒藥。

 

方:票房毒藥。

 

黃:對,可是當他的這個口碑慢慢做起來,甚至會變成是一個收視高點。對。所以你講這個在臺灣我覺得也確實是可行的。好新聞是可以有市場,讓它做得好看,好看還是前提嘛,就像我們說這個食物也是,你好吃還是前提,而不要硬逼大家吃良藥苦口,還有呢?

 

方:還有會希望這個媒體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的呵護新聞人才,或是媒體工作的人才,因為我不知道在座我新聞所的學弟,就新聞所好像入學有一陣子2019年說掉得非常非常慘,就是那時候2019年的時候。

 

黃:報考人數。

 

方:報考人數非常非常慘,因為那時候台大新聞所的全盛時期是每年四百多人報考,然後2019年剩七十幾不到一百個,只有二位數,我看了覺得好心疼難過,怎麼會長這樣。

 

黃:是,在我讀新聞所年代二十多年前,它是全臺灣最錄取率最低的研究所。

 

方:真的,我還不知道。

 

黃:是。

 

方:但我們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老師的素質較高很多

 

黃:並沒有並沒有,我看到你們現在還是非常非常的優秀,這真是很難得的。那當然有可能他是,現在還願意來考新聞所的人,他可能理想性更高,更對媒體的改變有更多的期待。

 

方:對啊,那為什麼報考人數會降低?因為真的第一個社會形象不好嘛,社會地位不高,然後大家刻板印象很重,就「小時不讀書」這樣子。第二個很現實是薪水的問題。

黃:沒錯。沒錯。

 

方:像不要講哪一家,但某某某知名雜誌大媒體、好媒體、優質媒體,他收新聞所的學生他要求你研究所畢業,他薪水是4萬塊。

 

黃:4萬已經算高了

 

方:對啊然後我大學念企管系,我大學畢業的錢都可以比這個高啦。

 

黃:沒錯。

 

方:所以換句話說我研究所把我的薪水越念越低了。

 

黃:這確實也是臺灣媒體的一個問題,就是我其實在之前在某一個媒體的董事會有提到,我自己大學二十多年前研究所畢業的時候,我到公共電視臺的起薪已經4萬多塊,但是現在的公共電視臺的起薪是剩3萬塊。

 

方:沒錯沒錯。

 

黃:這是難道這些學弟妹沒有我當年優秀嗎?絕對比我當年優秀,可是為什麼媒體的環境讓薪水越來越低。這當然有很多要檢討的,當然媒體不賺錢啦。

 

方:觀眾不願用行動支持好報導,那也是一個原因。

 

黃:當然也有這個不見得不賺錢,可是老闆不願意把賺的錢回饋到第一線記者,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比如說我自己在電視臺我覺得很不公平,就是同樣產製內容,可是產製的是新聞或者是戲劇綜藝,是完全不同的價碼,你主持一個電視新聞節目可能沒多少錢,主持綜藝節目的主持人他可能一集有10萬、20萬,那你主持一集電視節目可能就是幾千塊,一萬、兩萬頂多,這是一個很無奈的現象,即使你的收視率可能比它好,業界常規就是這樣,那就是非常不合理啊,為什麼新聞人在這個社會裡面,它的重要性跟它的貢獻度其實是被低估的。

黃:對。所以這個你剛剛講到這確實就是當你要是一個好媒體,你必須要善待你的內容產製者,讓他有基本的尊嚴,對不對?

 

方:對,呼應前面我們剛剛講說媒體要透明、要跟觀眾有連結這個部分,我覺得跟觀眾有連接互動,當這個媒體是被觀眾需要的,觀眾就有陪伴感,這個媒體是陪伴我成長,陪伴我過日子的。他就會更願意用行動、用錢去支持這個媒體,這其實是正向循環,記者會因此過得更好。

 

黃:是,那你怎麼樣讓觀眾有陪伴感?

 

方:除了我們剛剛談的就是說我想利用這個機會分享推薦一篇文章,是一個《金融時報》的港籍記者寫的,FT一個港裔記者寫的,他在2019年一個地方演講,他要把演講稿翻譯成中文,然後英文版也有,標題叫做「以情感敘事的新聞業」,他其實在強調就是說,我們現在記者做報導,跟我們剛講得很像,你要照顧讀者的生理衛生,照顧讀者的情感需求,他可以依然是based on facts,一樣是真實的。但是說故事方法可以滿足讀者的情感需要,然後這就呼應到我們剛剛講的,這會讓讀者願意接近你,他願意被你陪伴,你不是只是、總是像個字典一樣,好像往我臉上砸過來,這一點都沒有陪伴感,是一個有人味的,可以信賴的、based on facts的,可靠的一個陪伴,而且但這個也就說你需要在重大議題的時候,都有你的存在。

 

黃:沒錯這很重要。

 

方:但是這個真的需要大資本,因為媒體當你需要(跟)各重大議題,比如最近是軍事上、下個有可能是食安、下下個可能又是外交。對,你什麼都要懂,不可能是小媒體,一定需要大資本。一定需要這樣才能夠全方位各個線都可以cover到,這個就很不容易,但陪伴感主要是來自於二個,第一個是說在當下大家討論什麼的時候,你可以給我一個你的說法跟參考,你有陪伴我參與這個時事,然後不會沒有談資跟同事聊天。然後另外一個是說,還有一個我想到就是媒體有沒有幫讀者建立一個閱聽習慣,一個習慣,每天早上固定要看一下想到就比如說新聞記者做了什麼事情,他最近發了新影片沒有?,每天或是每個月,或是每週一個這樣子的習慣要被建立起來,他才會有陪伴感。

 

黃:就要固定的時段推出一定的內容,對不對?

 

方:而且我們東西有沒有感到讓讀者遇到相關議題的時候,我會想看一下,例如《新聞真假掰》怎麼看,會想到《新聞真假掰》的觀點是什麼,這個儀式就是陪伴的各種方式吧,目前只想到這樣。

 

黃:非常棒,還有呢?還有沒有什麼,假設今天有一個媒體,你希望它能夠達到的,今天是一個許願單。

 

方:我其實很希望這個媒體可以做好國際傳播,我非常非常……對臺灣非常非常……像最近好了,像裴洛西來臺灣好了,我那天看CNN報導,然後cnn報導口條很流利,就是口條非常非常好很會講,但當一個當主持人問,他們都有連線嘛,就主持人會找臺灣的記者連線,駐臺記者連線,主持人就問他說,臺灣人到底希不希望裴洛西來臺灣這個問題,然後那個駐臺記者就呆掉了,他呆了三秒鐘就答不出來,然後之後就「呃呃」,這個問題很難講、這個問題很複雜,我想說天啊,我們的觀點真的是如此被外媒都忽略了。臺灣人怎麼看?事情真的沒有人在意嗎?不應該是這樣子啊,所以我很希望我們可以有一個為臺灣人發聲的媒體,比如說中美爭議好了,就中美關係惡化。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只有中方怎麼講、美方怎麼講。

 

黃:對,有沒有臺灣觀點。

 

方:有沒有臺灣的能動性、台灣人怎麼看這個事情能不能被關心一下。

 

黃:這個就是現在taiwan plus,希望能夠做到的事,它還在努力中,坦白說。

 

方:可是我覺得國際上要做得好,我們一定要有一個很重要的核心、一個觀念,是說一定要去搭外國的時事。

 

黃:沒錯。

 

方:也要配合……比如說我們TA是美國人好了,美國時下他們的trending是什麼?他們熱點趨勢什麼?大家討論什麼事情?

 

黃:是。所以裴洛西訪臺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因為它在很多國際媒體都是頭條,但臺灣觀點是什麼?

 

方:舉例來講,比如說像假設好了,美國大法院不是前陣子就是把那個墮胎權推翻了嘛,就是讓它回歸到各州決定

 

黃:墮胎

 

方:美國墮胎權這個問題,那也有傳言說未來可能美國同婚也要推翻了。好,那假設真的未來美國將把同婚推翻了,我要怎麼樣在大家就說,美國將討論的一個時事熱潮的時候,順便行銷一下,把台灣的東西帶出去。

 

黃:是。

 

方:那如果是我的作法,可能就是說,因為我們目的是要台灣被看見、台灣觀點被聽到。

 

黃:而且是臺灣的這個自由民主多元的價值。

 

方:是。那可能就回答說臺灣過去有這樣子的辯論,關於同婚通過這樣子的辯論,然後趁機可以在你在關心大法院即將推翻美國同婚同時,那也關心一下臺灣過去有這樣的一個歷史喔,就是搭國際的時事很重要,而不是說……坦白講,我覺得目前Taiwan Plus做法是說:「哈囉!要不要來關心一下臺灣?台灣的小吃很美味喔、哈囉臺灣有三大博物館,要不要來關心一下。」

 

黃:對,但是當全世界重要的訊息這麼多的時候,人家為什麼還要看你?

 

方:憑什麼要看你、為什麼重要?所以說我覺得國際傳播,臺灣真的很缺,而且影響好大喔。

 

黃:是,甚至會影響國際輿論。

 

方:是。

 

黃:在一個重要事件發生的時候,到底臺灣的利益是什麼?

 

方:沒錯、沒錯,而且我們現在這麼危險。

 

黃:對。我們也需要在國際間帶風向,讓整個風向是帶往有利於臺灣的。可是臺灣有沒有足夠份量的媒體,甚至有沒有足夠份量的評論者,可以讓臺灣在國際發聲,這個也都很需要培養。

 

方:真的。對啊。

 

黃:那剛剛我們提到了很多,君竹還有什麼想法?

 

方:好,我們剛剛談的比較多的是新聞,我也想補充一下,就是我覺得關於節目好了。

 

黃:跟戲劇綜藝。

 

方:尤其是戲劇,我發現一件事情,我希望這個媒體有辦法做就是很厲害的。而且在國際有市場,而且有臺灣觀點的影視戲劇,像我們家公視做了很多,像與惡也好,或是斯卡羅,天橋上的魔術師、火神的眼淚也好,就是說,這一節目很棒,然後我覺得還不夠,因為我覺得影視文化我覺得文化是一個國家國人的尊嚴。

 

黃:沒錯。

 

方:我們可以想像一下假設現在臺灣被中國打好了,我們被……我們可能要開戰了。到底有多少人認識臺灣,但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今天南韓被北韓打,多少台灣人會心痛?痛啊、痛死了,BTS誒。

 

黃:看不到這些韓劇了。

 

方:對看不到韓劇了會痛,會想支持南韓、會想聲援南韓,換日本好了,假設日本也被北韓打好了,我們會痛,我們吃不到我們的壽司,我們對日本很熟悉很有情感連結,那怎麼創造連結,就是影視,影視很重要是個門面,影視是讓國家走出去跟國人對話很重要一個媒介。

 

黃:而且影視其實可以帶動非常多的週邊產業。

 

方:可以賺錢,這是一個。

 

黃:從觀光到整個文化,他整個是文化的火車頭。

 

方:所以我很希望臺灣可以大力地輸出,就是這個媒體推出優質的影視戲劇,有台灣觀點,而且是有國際市場前瞻性的,它可以賣的出去的這樣子的影視節目,然後把臺灣的……讓大家有想臺灣不要只是tsmc,然後就僅止於此。

 

黃:就只有晶片而已。

 

方:他可以看到……啊我知道台灣有某種IP、ICON,我看到你們的動畫,就好像我們知道哆啦A夢一樣,我們知道海賊王一樣,火影忍者一樣,我覺得這個很必要就是創造我們跟外國人的情感連接,讓未來,臺灣有事的時候,可以變成世界有事。

 

黃:是,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更厲害,可以在這樣的戲劇裡面把臺灣人的各種價值傳達出來,我們怎麼生活思考、怎麼面對這個世界,其實都可以在戲劇裡面有置入性行銷,這種思想層面。

 

方:對啊。

 

黃:是,這確實是一個一個公眾媒體,理想的媒體烏托邦應該有的樣子。我們的公共電視有沒有辦法滿足你的期待?

 

方:我其實會覺得臺灣很需要公共媒體,但是我們或許不見得需要的是公視。

黃:為什麼?

 

方:我們可以再辦一個新的公共媒體出來。

 

黃:是。

 

方:因為我覺得公視有比較多一些體制的沉痾,這個我覺得不是個人問題。

 

黃:不是三天兩頭可以改變的。

 

方:對。這不是只有……第一個很難改變。第二個,他不是任何單一個人的問題,這是歷史共業,那怎麼改變怎麼解決,有些人會覺得好像打掉重練是不太負責任的,那我現在走了一圈看下來,然後也做了報導討論過這個事情,我覺得這或許是一個方法,就是或許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因為畢竟這個年代還需要公共「電視」嗎?我們需要television嗎?然後或者是說裡面的人才,他們技能需不需要update需要不需要升級了呢?然後我們的就各種各方面,我覺得都可以需要重新反思檢討吧?

 

黃:所以你覺得公共電視最大的問題有哪幾點?

 

方:我們為了保障公視能夠獨立,它能夠財務獨立,我們給它每年固定一筆經費,但是這個確實保障獨立性,再讓他有機會遺世而獨立,就是說他反正不需要看收視率錢還是會掉下來這樣,有人喜歡我不喜歡我還是一樣每年這麼多錢嘛,我鐵飯碗這樣子。

 

黃:是。

 

方:那我們剛才提到媒體跟觀眾互動很重要,你要變很透明跟觀眾有連結就沒有辦法有連結,你只能靠記者的自我要求而已,因為沒有財務動機,就不會有讀者參與的機會。再一次,就是說當一個媒體有人看你沒人看你都一樣,都是固定這麼多經費的時候,這個媒體就沒有動機走向讀者了。

 

黃:是。而且我們傳統上覺得收視率很罪惡,但坦白說,那相當程度代表一定的影響力。

黃:重點還是回到最更早之前,君竹講的愛觀眾。

 

方:是。

 

黃:我們心裡要有觀眾而且要愛觀眾,不是做自己開心的事情而已。還有呢?

 

方:我的碩士論文叫做「公視與納稅人的距離」,然後後來我把它寫成報導公開在我臉書上面。

 

黃:是。

 

方:對,然後先說明一下好了。我並不是因爲要離開公視所以做的這個報導,要來怎麼講賣主求榮嗎?這不是我的動機,我的動機是因為我太愛這個媒體。

 

黃:愛之深責之切。

 

方:愛到我把他該講的東西講出來,留不下來,我也在所不惜。這好像很悲壯,但意思是說我真的是這樣想的,然後所以我做這個報導,那我覺得我們剛剛提到這個媒體最大的問題在於它的經費太穩定,然後他沒有義務走向觀眾,那其實這只是內容問題,也包含他的人事問題,他的人才無法流動,或者是說營運效率並不是非常非常好,那我覺得跟經費有關係,所以我其實在報導中我有提議,這提議非常非常的瘋狂,為了保障公視能夠獨立於政府、獨立於財團、不被財務控制、不被財務介入,我們給它穩定的經費,可代價是不是太大了?大到讓他也沒辦法走向觀眾,大到已經有辦法遺世而獨立了。所以我覺得或許還可以思考一下,怎樣一邊讓他很獨立於政府呢?卻又不至於跟觀眾脫軌,不至於完全獨立這個社會一個在於偏安的存在,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把他穩定的經費,讓他不那麼穩定,他至少可以,我們當然不希望政府去管這個錢去介入這個錢,但是不是可以拿納稅人畢竟公視是納稅人的媒體,納稅人的評價可以反映在這個經費的上面,就是說這個經費的調高它可能是有觀眾喜歡公視的前提,觀眾不喜歡這個媒體了,然後你就一定經費就被影響,你可能就被扣薪水,我就要砍節目刪節目,你經費就變少了。能不能有這樣的可能性,不要讓它經費這麼穩定,因為當然我可以明白,就是說那時候我們因為比如說公視剛成立的時候,那時候黨政軍進入媒體嚴重,我們害怕政府控制媒體送給公視獨立穩定的經費,每年固定9億元,那麼多錢的經費,但是我們剛剛講的,當這個媒體因為經費穩定,卻沒辦法走向讀者的時候,或許可以思考一下怎麼樣鬆動這個穩定性。

 

黃:這我可以有點不同的想法,因為作為一個曾經在媒體工作很久,也擔任過管理者的,當經費不穩定的時候,這媒體很難規劃,很難有比較完整的規劃。

 

方:長期規劃。

 

黃:也不一定長期,就是1年也是。1年2年3年你總要有一個穩定的經費可以知道我可以做什麼規劃?當經費不穩定的時候,他就更是跑炒短線,他就更是要靠收視率靠點閱這會是比較商業媒體的思維,所以經費穩定的好處,是我可以知道每年有這樣,那我至少可以有1年、2年,假設現在新的董事會上任,可以有1年、2年、3年的規劃,那我可以是一個比較健全的規劃的方式,而不會只是炒短線,那很多東西是需要有,尤其是戲劇,它是需要有一段時間的cook,或者是一個很重要的紀錄片。

 

方:沒錯。

 

黃:也是要有時間來cook。

 

方:長期投資。

 

黃:對,所以這是經費穩定,而是一定要的,那公視的9億,其實相對於,君竹也很清楚,相對於NHK BBC真的太少了,但只是說現在當公共媒體集團表現不夠好的時候,我們也很難說服社會我為什麼要多給它一點錢?如果多給它一點錢還是做爛節目,那何必浪費納稅人的錢。對不對?所以這其實是,要怎麼樣想辦法創造良性的循環,我以前自己在公共媒體服務的時候,會跟我的同仁說,我們現在經費很少,甚至沒有像華視其實還沒有政府固定的經費支持,但是華視的土地資產,其實還是全民的,還是來自全民,還是,靠著這個土地資產去借貸,我們才可以做節目,雖然很拮据,但用的還是全體納稅人、仍然是納稅人的錢,我會跟同事說,我們先把我們做好,就是當你的內容,當你整個頻道做好的時候,你才能夠去說服社會說,你看你給我這麼少資源,我都可以做得這麼好了,如果你給我更多資源,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所以我們不要落入那個惡性循環,說你就是不給我錢,我錢就是不穩定,我就是沒錢,所以我就做不出好節目,這樣世界永遠不會改變。對不對?我們只能在能力範圍內想辦法,有戰略的捨棄掉一些東西,然後把重點凸顯出來,讓社會看到投資一個這樣的公共媒體是值得的,在重要的時刻,他可以發揮功能,我覺得這是這樣是可以說服大家的,至於君竹比較擔心的是效能問題,那個確實是這是應該跟經費脫勾來看,就是內部其實這個主管必須要很正視效能的問題,包括自己離開公視可能也會有一點這樣會覺得,當在一個太穩固的這個媒體裡面,你好像做太多事情,會變得很奇怪,對不對?大家都想要早點下班,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加班到這麼晚,然後你要把自己搞成這樣。你是想幹嘛?對不對?就是會讓有理想的人想要把事情做好的人,很容易,因為不公平的一些現象,你會覺得就心灰意冷。

 

方:是啊是啊。

 

黃:這種狀況其實是管理層面的問題,所以這個是要我們要來接下來要靠管理來解決,但是可能跟公視的經費,可能我們要脫勾來看,我自己是這樣看,那當然我們很歡迎聽眾朋友留言,告訴我們就是大家的想法,因為畢竟公共媒體是屬於社會大眾,但我覺得個人會覺得我們的教育還不夠,也正好透過君竹的報導讓更多人知道公共媒體是全民的,而不是政府的,從我二十多年前進入公共電視,2001年進入公共電視,我常常在做一些跟政府相關的報導在提問質疑的時候,政府官員就會跟我說:「唉呦,攏家己人」都自己人,不要問這麼犀利的問題,所以有從十幾20年前就開始不斷的教育我的受訪者,不對喔,我不是政府、我是全民喔。對。我是要代表民眾來監督政府,所以我更應該提出尖銳的、是善意的,但是是希望政府可以更好的這些質疑。

 

方:對。

 

黃:所以我到現在也仍然有很多民眾搞不清楚公共電視到底是政府的,還是民眾的,什麼叫做是民眾的對不對?這當然這也很謝謝君竹就是做了非常多的社會溝通,讓我們知道公視其實不屬於執政黨喔,它是屬於全體國民的,在公視法裡面就明定。

 

黃:對,當然離這樣的期待還有一些距離啦,但是我們怎麼樣透過,君竹當然我想你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當年這個關於公共電視 檢討的報導出來以後,當然在公司內部也會引起一些爭議。對,但是至少你把很多問題突顯出來,讓大家看見,它才有解決的可能

 

方:希望有,希望我有做到這件事情。

 

黃:所以君竹非常棒。就是這二個禮拜跟我們分享了非常多從個人經驗出發,然後你看到的聽到的一切,以及你為這個社會繼續在做的努力,那作為一個年輕的記者,你的真心話,接下來你希望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跟定位?

 

方:其實我最近設計一個名片,昨天去印名片,我就把我的那個記者那個頭銜,就下面加一個斜槓,叫做知識轉譯者。對。那其實我想做的角色就是像我們像上禮拜提到的,就覺得我沒有一定要當記者,我沒有一定要做一手的消息,沒有一定要是資訊採集者,我也會想要練習把資訊變得更美味、更好消化、更好理解,爬梳的更公正更完整更好被理解,所以我會覺得扮演知識轉譯者也可以是一個就不失為是一個,這是一個橋樑吧?就是讓好的東西讓原創的東西、讓有真實性的東西能夠被更多人看見,一個最後一哩路,我想要把這個幫忙媒體們、好媒體們、好報導們他們的報導,然後做一個這樣子的加工的過程,讓它被更多人看見,然後同時把credit給那些優質媒體們,就是並不是說光環都在我身上,譬如說要收割你的成果,然後來滿足我的虛榮心,而是說我想要跟這些好媒體們好的報導,我們一起讓它變得更受歡迎,然後把它推廣更遠、傳播得更遠的地方,讓更多人看見,而且它可以得到一個公平合理,我相信記者應該很需要吧!很多好報導記者他們做了也覺得很無力,沒什麼人看了看覺得很挫折,所以我覺得這個問題是可以被改變,那我願意幫忙參與改變,這個是也是我覺得比較擅長,因為我覺得我並不是……我剛剛開場節目就有點緊張,因為我其實是個很纖細的人,我對人很敏感,然後我好像不喜歡待在現場,待在第一線去感受事情,因為我覺得我……

 

黃:有時候會承受不住。

 

方:對,承受不足各種衝擊,各種情緒。

 

黃: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

 

方:我沒有辦法每天東西就是站在第一線,然後太辛苦了。心理衛生會受到影響,那但是我擅長的事情是,我覺得我是敏感的人,是能夠知道讀者需要什麼?我知道怎麼跟別人講話、跟別人對話,而且怎麼樣處理別人的情緒。這個是我可以貢獻,就是說,可能傳統媒體可能有辦法採集資訊做原創報導,那我幫你思考一下,怎麼讓它變得被讀者理解、跟讀者買單,所以我會稱之為知識轉譯者。

 

黃:知識轉譯者就是這個新媒體時代非常重要的工程。

 

黃:好,我們也期待君竹。

 

方:或是議題行銷,這是一個說法。

 

黃:議題行銷、知識轉譯。是,議題行銷、知識轉譯,這其實都是君竹目前都做得很好,讓我們也看到你的影響力的地方,也期待接下來君竹在這些方面都能有更好的發揮。

 

方:謝謝老師、謝謝各位觀眾。

 

(校對:李建甫|更新:2022/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