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震撼全球的貿易新戰場：川普關稅背後的美元算計

文/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引言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的關稅政策自上任以來引發全球貿易震盪，其背後的理論基礎與戰略意圖成為熱議焦點。根據第一生命經濟研究所經濟調查部首席經濟學家熊野英生的分析，川普的關稅政策並非單純的保護主義，而是以史蒂芬・米蘭（Stephen Miran）撰寫的《世界貿易系統的再構築使用者指南》（A User’s Guide to Restructuring the Global Trade System），即「米蘭文件」，作為藍圖。這份文件不僅勾勒出關稅作為經濟武器的路徑，更隱含美元貶值的潛在策略。本文將深入剖析米蘭文件的內容，探討川普關稅政策的動機、對全球貿易的影響，以及美元貶值可能引發的深遠後果。

米蘭文件的理論基礎

根據米蘭文件，美國長期處於貿易不公的劣勢。文件指出，美國進口關稅率僅約3%，遠低於歐盟的5%及中國大陸的10%。這種低關稅源於戰後復興與冷戰時期的盟友優惠政策，但如今被視為對美國經濟的拖累。文件強調，2000年至2011年間，與中國大陸的貿易導致美國製造業流失約200萬個就業機會，平均每年損失20萬個工作崗位，這些損失集中於特定地區，對當地經濟造成嚴重衝擊。

米蘭文件引用經濟學家羅伯特·特里芬（Robert Triffin）的理論，解釋美國貿易赤字的結構性根源。作為全球基軸貨幣，美元的國際需求導致長期高估，推高進口、抑制出口，形成貿易赤字的惡性循環。文件認為，美元高估是美國經濟的根本問題，關稅政策僅是第一步，真正的解決方案可能指向美元貶值。

關稅政策的經濟邏輯

米蘭文件以2018年至2019年的中美貿易戰為例，闡述關稅政策的成效。當時，美國對中國大陸商品加徵17.9%的關稅，中國大陸以人民幣貶值13.7%回應，美元計價的進口價格僅上漲4.1%，通膨影響被抵消約76%。這顯示關稅未引發顯著通膨，且為美國政府帶來可觀的關稅收入。

當貿易對手國以貨幣貶值應對關稅時，其國內進口價格上升，導致國民購買力下降，等同間接向美國「納稅」。若對手國不貶值，進口商利潤受壓，美國消費者承擔高價，但長期來看，進口替代將縮減貿易赤字。文件將關稅視為經濟與地緣政治的雙重工具，迫使盟友及對手國在談判中妥協。

文件還提出將國家安全與貿易結合的策略。對於依賴美國安全保障的盟友，支付更高關稅被視為「合理代價」。文件將貿易對手國分為盟友、敵國及中立國，盟友需承擔更高關稅以換取經濟與安全上的優惠，顯示川普政府試圖重塑全球貿易秩序。

美元貶值的潛在策略

米蘭文件設想了一場名為「海湖莊園協議」（Mar-a-Lago Accord）的多國貨幣協定，類似1985年的廣場協議。該協議可能要求貿易對手國拋售美元外匯儲備，協助美元貶值，以換取關稅減免。文件模擬，若美元貶值20%，美國消費者物價指數可能上升0.6至1.0個百分點，聯邦準備理事會（Fed）或需加息1.0至1.5個百分點。

文件亦提出美國單邊誘導美元貶值的可能性，例如對外國持有的美國國債徵收手續費，或由財政部進行美元賣出干預，配合聯準會的債券購買操作。這些措施旨在削弱美元需求，但可能導致外國投資者對美元資產信心下降，推高美國融資成本。

為應對融資困境，文件引用Ex Uno Plures經濟顧問公司創始人佐爾坦·波扎爾（Zoltan Pozsar）的建議，提出發行100年期折扣國債，吸引外國央行購買。此舉減輕美國利息負擔，並將安全保障與金融依賴捆綁。文件還建議通過貨幣互換協定，確保外國央行在危機時從聯準會獲得美元流動性，維持對美國國債的需求。

美元貶值的風險與挑戰

米蘭文件坦承美元貶值策略的風險。美國國債佔GDP比重已從1985年9月廣場協議時的40%攀升至120%，對外融資依賴加劇。美元貶值可能導致外國投資者減持美元資產，推高長期利率，影響政府融資能力。通膨上升也可能迫使聯準會收緊貨幣政策，對經濟成長構成壓力。

美元貶值對全球經濟的衝擊同樣深遠。對中國大陸、歐盟等貿易夥伴而言，貨幣升值將削弱出口競爭力，可能引發國內經濟放緩。新興市場則可能面臨資本外流與貨幣危機，全球金融格局恐將重塑。

台灣作為美國的貿易與安全盟友，需警惕美元貶值對出口及匯率的影響。尤其在美日關稅談判中，台灣應密切關注美國的貨幣政策動向，以靈活應對潛在的貿易與金融風險。

結語

米蘭文件為川普的關稅政策提供了理論依據，並揭示美元貶值作為後續策略的可能性。關稅政策短期內有效控制通膨並增加收入，但美元貶值的潛在計劃可能帶來更大的經濟與地緣政治風險。對全球貿易與貨幣秩序而言，川普政府的策略無疑是一場高風險的賭局。台灣與其他經濟體需在這場貿易新戰場中保持警覺，靈活應對未來的挑戰，以確保自身利益與經濟穩定。米蘭文件的洞見為我們提供了理解這一複雜博弈的關鍵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