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化鵬》「禁歌歌王」 永遠的文夏

2016年10月2日到基隆文化中心，無意間看到「臺灣名歌名曲展」，正在撤展，工作人員正收拾展品。一眼瞥見「文夏」的電影海報，和他早期的黑膠唱片封面，年輕時的文夏，真是英姿風發，帥氣逼人。

想起五月底，在台北青田街，聽一場演唱會時，見到已年登耄耋的文夏，猶自精神钁鑠，獨坐前排，靜默的欣賞後輩藝人登台獻藝。我趨前向這位被譽為「臺語歌國寶」的長者致意，並和他合影留念。

記得中學時期，臺灣的大街小巷，都在傳唱文夏的歌曲。那時，還沒機會接觸西洋音樂，校園民歌也還未興起，聽膩了雄壯威武的愛國歌曲，和苿莉花等民俗歌謠。

我最喜歡收音機中，文夏那充滿東洋風味，和濃濃江湖口氣的歌聲。化成音符，從音箱中流淌出來，一遍又一遍在我耳畔縈繞。

讀大學時，文夏的歌聲，忽然好一陣子成了絕響。那時，還是戒嚴時期，據說，他的許多歌曲都被禁唱。受到打壓，只好遠赴日本和東南亞發展，直到多年後，解除戒嚴，改朝換代，才又見到他的身影。

他重出江湖，在電視台亮相，並經常受邀在陳昇，伍佰，閃靈樂團，董事長樂團的演唱會中獻唱。聽得出，他的歌聲已由往昔的清亮，帶些歲月的滄桑。

文夏一生，創作的歌曲有一千二百多首。其中九十九首被列為禁歌。成為那個年代，被查禁的第一名。

朋友戲稱他是禁歌歌王，查禁的歌曲中，「黃昏的故鄉」，「媽媽請你也保重」，都被越禁越紅，「黃昏的故鄉」，後來成為黨外集會遊行時，必唱的招牌歌。當時，被查禁的理由是，靡靡之音，歌詞粗俗，懷憂喪志，輕佻滛穢，和東洋味過重等。

無獨有偶，國語歌星姚蘇蓉，被查禁的數量也不遑多讓，共查禁九十首，被稱為「禁歌歌后」。

如大家耳熟能詳的「今天不回家」，和瑯瑯上口的「負心的人」等。有一回，她在高雄演唱時，禁不住歌迷的要求，高歌一曲負心的人，還未等到觀眾拍手，警察一湧而上，把她帶到警局作筆錄，並扣押演唱證，她被逼不得已，也只好轉到海外發展。她被查禁的理由是，歌詞不雅，蘊含政治暗示，以及涉嫌妨礙社會善良風俗等。

在那風聲鶴唳的年代，歌星們引吭高歌時，都要耽心媒光燈下，那一雙雙緊盯著他們看的眼睛，稍不留神，就遭牢獄之災。

文夏曾感慨系之的說，「聽得懂台語的台灣，不能唱台語歌，可以唱歌的地方，台下聽眾卻聽不懂台語」。當時的藝人，都會同聲一嘆。文夏，本名王瑞河。民國18年（當時台灣為昭和4年），出生台南麻豆，幼年，隨母親東渡日本，少男時代，練習歌唱，和學會彈吉他鋼琴等樂器。

返台後，就讀台南高商，中學時情竇初開，他開始談戀愛，「心所愛的人」，「戀歌」，「初戀的少女」，都是那時候的作品。後來他初戀的少女，嫁給一位富商，他一度傷心欲絕。但初戀情人，婚姻並不美滿，後來墮入風塵，他又譜了一曲「新娘悲歌」。

文夏具有音樂天賦，很早就嶄露頭角，他在學校成立「夏威夷音樂隊」， 經常上廣播節目，打開了知名度。

台灣第一家唱片公司「亞洲唱片」，首張唱片，就是文夏演唱的「飄浪之女」。接著，他在民國50年，找了文香，文鳳，文雀，文音，共組一凰四鳳「文夏四姊妹合唱團」。這也是台灣成立的第一個少女流行樂團。

後來，四鳳中的3鳳，先後出嫁。只剩文香。文夏只好留待自己享用。當時文夏己40歲，文香才15歲。

兩人相差二十五歲，老夫少妻，鶼鰈情深。既是師生，又是父女，既是兄妹，又是情人。有人笑問他，如何維持恩愛的秘訣，文夏文不對題說，我每天，都喝兩杯威士忌加咖啡。

民國51年，文夏主演郭南宏導演的「台北之夜」，成為當年最賣座的台語片 ，主角隨片登台演唱，掀起了台語電影的高潮，文夏共演出11部台語片，片片賣座。他的演藝和音樂人生，等於說是台語歌曲的全盛時期，他開啓了台語歌的歷史新頁。

很難想像，臺灣的樂壇，如果少了文夏，今天是一片荒蕪呢，還是一樣的多彩多姿。他引領了臺語歌曲一世紀多的風騷，一千多首歌曲的音符，像天女散花，撒落在臺灣的土地上。2012年，他終於獲得金曲獎「特別貢獻獎」，獲得他應得的遲來榮耀。

那天，揮別了文夏，看見他歡快的走向青田街的巷弄，長街上，響著他的足音，兩旁的大樹，枝繁葉茂，蔚然成蔭，相信他的心中，一定感到相當欣慰。他並不寂寞，他己後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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