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衛自己，還是死在父親手中？」不堪長年家暴性虐，俄羅斯三姊妹砍殺父親30幾刀，面臨謀殺罪指控

卡崔特里安的遺體於2018年7月在俄羅斯莫斯科公寓樓梯上被發現，他的胸口與頸部有三十多處刀傷。在他死去前數小時，他剛從一家精神病診所回家，因為家裡太過凌亂，他氣沖沖地把3個女兒叫來喝斥一頓，他甚至對孩子噴灑胡椒噴霧，患有氣喘的長女克瑞絲蒂娜暈倒了。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17歲的瑪麗亞、18歲的安潔莉娜以及19歲的克瑞絲蒂娜（Maria, Angelina and Krestina Khachaturyan）決定殺死她們的父親。她們趁父親熟睡，持鐵錘、刀子和他先前打開過的那罐胡椒噴霧攻擊他，卡崔特里安（Mikhail Khachaturyan）當場慘死。

隔天，3名少女被捕並承認殺人，她們稱遭受父親多年的身心靈虐待，因為對家暴性侵忍無可忍，所以痛下殺手。儘管犯罪原因令人同情，但她們現在面臨預謀殺人罪指控，最高可被判處20年有期徒刑。

三姊妹的律師指出，她們的父親有精神疾病與暴力傾向。圖為安潔莉娜。（AP）

捍衛自己，或者最終死在父親手中？

時隔2年，三姊妹的審判於31日在莫斯科法庭展開，年紀較長的克瑞絲蒂娜和安潔莉娜將一起受審，而瑪麗亞由於被認為在案發當時的精神狀況不可能進行謀殺，因此將單獨受審。根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引述的部分筆錄內容，三姊妹在投案之前曾試圖自殘，在身上留下傷口，製造先前遭到父親持刀砍傷的假象。但即使如此，她們長年遭受父親虐待的經歷是千真萬確的。

三姊妹的其中一位辯護律師利普斯特（Aleksey Liptser）公開卡崔特里安的手機簡訊內容，主張崔特里安發送給女兒的威脅訊息顯然構成精神虐待，他竟揚言要殺死她們，並且聲稱想要對她們及她們的母親施加性虐待。他指責女兒與男性朋友發生性關係，一封2018年4月簡訊寫道：「我會打死你，我會殺了你。你是妓女，你會死得像妓女一樣難看。」

審訊筆錄還透露更多細節，直指女孩們遭到令人震驚的精神、身體和性虐待事件，並且承受痛苦長達4年以上。家暴專家及辯護律師都主張，在執法機構和法院系統缺乏適當保護機制的情況下，女孩們唯一的選擇僅剩下──捍衛自己，或者最終死在父親手中。

三姊妹的另一名辯護律師帕辛（Aleksey Parshin）說：「父親使女孩們絕望，她們的一生都在地獄裡。她們無法與健康、冷靜、身心平衡的一般人相提並論……這些女孩患上嚴重的精神疾病，包括受虐症候群（abuse syndrome）和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所有關於此案的檢查均證實了這一點。」

2019年夏季，三姊妹的悲慘故事引起軒然大波，她們遭以預謀殺人罪起訴，這激起許多民眾的不滿，曾參選總統的知名電視節目主持人索布恰克（Ksenia Sobchak）等超過35萬人都參與請願連署，要求法院撤回告訴。輿論批評俄羅斯政府處理家暴及性侵案件的作法太糟糕，反家庭暴力法案在2016年遭到擱置，所以導致三姊妹長年獨自對抗家庭虐待，甚至被逼得弒父才得以解脫。

俄國家暴法規漠視女性權益 示威運動聲援三姊妹

俄羅斯女性自去年開始發起「我不想死」（I did not want to die）運動，她們在街頭舉行數十次示威遊行，大聲疾呼：「家暴情境下女人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我們只有兩種選擇：乖乖被強暴，或者自我防衛後遭關進大牢。」俄國立民意調查機構列瓦達中心（Levada Center）2019年一項調查顯示，47％俄羅斯女性和33％男性認為三姐妹的防衛行為是合理的。

關注司法與監獄議題的俄羅斯媒體Media Zona在2019年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2016年至2018年間因預謀殺害而入獄的俄羅斯女性，有近八成是為了試圖保護自己免受虐待與性侵害。然而俄羅斯國會卻把反家庭暴力法案擱置，2017年更在東正教教會和捍衛「傳統價值觀」的保守派壓力下，以壓倒性多數通過萬惡的「打耳光法」（slapping law），正式將部分家庭暴力行為除罪化。

惡劣法律條文顯現普京（Vladimir Putin）政府對女性權益的漠視。根據「打耳光法」規定，家暴受害者身上的傷口若「不嚴重」，只有瘀青或流血但沒有骨折，施暴者將僅被判最多15天拘役，遠低於先前最高2年的刑期；若家暴犯1年內沒有再犯，只需要處以3萬盧布（約新台幣1.5萬元）罰金，或進行120小時的社區服務。

俄羅斯弒父三姊妹出席聽證會，圖為瑪麗亞。（AP）

檢察官態度出現可疑逆轉 執意指控女孩謀殺

起初，輿論壓力似乎已使執法單位重新考慮三姊妹的苦衷。今年1月，檢方表示辯方指控屬實，三姊妹的確遭受「毆打以及持續的侮辱、威脅和虐待，還有針對身體與性方面的暴力」，也因此引發「防禦性反應」。檢察官隨後下令調查委員會將案件從預謀殺人重新定調為正當防衛。

迎來階段性的勝利，辯護律師帕辛當時告訴俄國國營媒體《塔斯社》（TASS），此舉「本質上意味著，對這些女孩的刑事調查結束」。但是今年5月，本案發生驚人逆轉，最初建議減刑的檢察官格林（Viktor Grin）竟表示，確定將對三姊妹提起預謀殺人指控，格林並拒絕透露做此更改的原因。

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AP）

辯護律師之一的達芙蒂安（Mari Davtyan）認為，7月1日全民修憲公投後，俄國境內打壓人權的狀況越來越嚴峻，而檢察官的態度轉換也是大環境改變的一部份。這次修憲案使普京（Vladimir Putin）總統有望掌權至2036年，並且得以封殺同性婚姻、強化國家機器、增加國家的宗教色彩，公投過程也因為舞弊疑雲及強制投票而備受批評，但仍不妨礙普京拿下逾7成贊成票。

而修憲案通過之後，政府對異議人士進行逮捕鎮壓，例如前軍事記者薩夫羅諾夫（Ivan Safronov）遭控叛國罪，俄羅斯遠東地區的高人氣地方行政首長弗格（Sergei Furgal）遭控謀殺，引發當地大規模抗議活動。達芙蒂安在臉書（Facebook）上寫道：「我認為，要不注意到2020年7月1日以來每天發生的事情是不可能的。而卡崔特里安案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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