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運法

中國時報【張國立】 找了小青的住處，沒人。找了飯館，跑堂的說那天中國殺手的確沒追到人又回到飯館，到處搜了一陣子才走，但小青從沒出現，之後更沒再來過。 燒飯的盲老人聽不懂英文。 向主編要了點錢，能找到小青應該只有邱先生。 「你們走漏消息，別想賴到我頭上。」 「只對摩瑟說過，不可能走漏。」 「比空手接子彈？胡迪尼想像力挺豐富，怎麼比，叫金陵福和程連福各拿槍對射？誰死算誰輸？荒唐。」 大約翰再也忍不住： 「求求你，金陵福和小青到底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兔子眼一直轉，看看大約翰，再眨呀眨。 「你見過小青的魔術，都是小把戲，她玩過最大的把戲，為的是救金陵福的一條命。你們洋人說救人一命要替他負責一輩子，救人的倒楣。中國人有差不多的說法，不過恰好相反，中國人說呀，被救的人一生一世背負還不完的債。」 要從義和拳與八國聯軍在天津的那一仗說起。 一八九九年義和拳已經鬧出氣勢，新上任的總督不敢得罪，開了軍械庫由他們取槍取刀，還每人發點小錢，免得拳民賴在總督府不肯走。各地縣衙乖乖送上白米，見著拳民有如見到蝗蟲。拳民演變為暴民，官紳不肯出錢的，打進宅子連偷帶搶。有個縣關城門不收拳民，大師兄領頭扛著神像打破門，綁了縣太爺要錢要糧。 義和拳勢力如北方荒原上的枯草，隨著風沙愈滾愈大，滾到朝廷覺得不對勁時，他們已經不受約束。 聽說洋人的兵艦接近大沽口，幾個大師兄商量，下令組隊對抗。 老百姓愚昧，大師兄四處傳播洋人在各個街口抹陰血，十八天內住在周邊的人必發失心狂，要破解洋咒，每家得準備蒜頭、韭菜、大蔥，以紅布裝了掛在門楣，薰走洋人念咒召來的洋鬼。消息一出，全城搶購蒜頭和大蔥，商人特地從南方運來新鮮韭菜。買不到韭菜以芫荽替代，效果差了點，但勝過沒有。 說也怪，不肯掛紅布的人家，第二天早上都見到門板留有斑斑血跡。 拳民的蠱惑下，黃河口幾個縣規定不准動煙火，免得引來惡鬼。煙囟得用紅紙糊住，避免洋鬼竄入，大家忙呀，傳說某個縣被洋鬼侵襲，幸好請下諸葛孔明，他草船借箭，射死上千名洋鬼，第二天城外散得一地的麥桿是證據。孔明以麥桿為箭，神威護城。 禁止老百姓穿白衣，晚上門楣吊紅燈籠，驅鬼。燒洋樓的時候，所有人得喊「殺洋人」助神威，凡躲在家裡一概視為奸細，殺。 出兵天津前的上午，大師兄傳西王母的命令，每人得跪著捧一碗白飯和一粒鹽迎接神明，白飯供神，鹽粒驅邪。（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