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喧騰一時的台藝大有章藝術博物館新建工程，現在怎麼樣了？

文：呂琪昌（台灣藝術大學工藝設計學系教授）

台藝大的有章藝術博物館新建工程，曾經因為文化資產保留的問題，在輿論喧騰一時。在文化資產爭議落幕後，又發生了怎麼樣的狀況？而現在的進度又如何呢？

新建工程的困境：反對聲浪的擴大及新任校長的態度

台藝大現正進行新任校長的遴選作業，預定於4月底選出新任校長，並在8月1日就職。目前共有三位候選人，他們在治校理念的書面文字或說明會的口頭報告上，都一致強調會在就任校長後對有章新建工程案進行重新討論，並以大家的最後議決為依歸。

但是現任陳志誠校長，卻在卸任前不顧學校諸多的反對聲浪，快馬加鞭地完成招標公告，試圖要以既成事實來強迫新任校長無條件接受。

以目前的作業進度來看，即使有廠商得標，也不可能在新校長上任前完成發包及施工。並且，招標內容上所謂「發包施工費由原新臺幣6億3417萬元調增為7億2501萬元，增加約9084萬元」的這一部分，本人與包括2位校長候選人在內的共6位校務會議代表已經依《大學法》所賦予的權力連署提案要求審議。

秘書室也在今年1月31日通知本人：「已請同仁列為下次校務會議議案。」故該增加之工程預算，目前並沒有通過校內的審議程序，也就是實質上經費還沒有到位。

下一次的校務會議預定在6月6日召開，屆時現任校長的任期僅剩約55天，且新任校長也已經選出。衡諸當前校內反對聲浪逐漸發酵的情勢，增加經費能夠議決通過的可能性極低。

為了避免學校未來可能遭受的履約爭議，以及相關的財務損失，我已寄發存證信函，請陳校長能以學校之利益考量，於招標文件上載明「預算案未完成立法程序前得先保留決標」之文字。

為何校內的反對聲浪日益高漲？除了興建地點不恰當外，最大因素在於已經超過學校所能負荷的校務基金額度。依學校目前的行政作為，想要通過校務基金管理委員會的審議並非難事，但為什麼不把減項的「皮層鋁板工程」、「皮層玻璃工程」的5600萬也一次到位？原因應該是目前的7億多經費已經是學校財務所能夠支應的極限，根本無能力再往上追加。

而且，有校長候選人明白表示：他拜訪全校90％以上的老師聽取意見，得到學校當前問題的最大公約數就是教學空間與設備的嚴重不足。這是教學的基本問題，也是全校同仁殷切企盼能夠解決的部分，不論誰當選新任校長都將無法迴避。

但在學校有限的可用資金下，這一部分將與有章新建的高額經費產生嚴重的排擠效應。因此，即使藝博館工程能夠順利標出且發包動工，也只能在目前的預算經費內執行。所以如果是想透過未來追加施工預算的方式來接案的廠商，可能要仔細思考，避免未來陷入困境。

文資事件之後：經費問題浮出檯面與爭議的擴大

有章爭議的開端，是從2021年5月我發現有章藝術博物館舊建築將被拆除開始。我認為該建築物是台藝大應該保留的歷史建築，而且在台灣的現代主義建築中具有相當的重要性。

在我提出問題後，許多校友及文資界人士起而響應，在媒體中引起討論，並提出新事證請求文資審議會議重新審議。最後的文資審議未能翻案成功，雖然過程疑點重重，但我們也只能接受。

不過在文資爭議過程中，整個有章新建工程案的諸多問題也浮上檯面，成為文資事件後的新爭執焦點；包括擴大興建地點沒有經過校務會議審議，以及大幅度增加的工程經費學校是否有能力支應，及是否會壓縮到其它建設等等。

荒唐的會議操控：不准表決、不准提臨時動議

校務基金管理委員會110年度第5次會議（2021年12月6日），總務處提案將新建工程總經費由5.99億調增為6.99億元。會議中有2位委員對此表示憂心並提出異議，因而請求投票表決。

但結果卻是由當時的蔡主秘出面，說學校的校務基金管理委員會設置要點沒有寫要如何表決的辦法，所以校務基金管理委員會是不能夠表決的。作為會議主席的陳校長，也就因此而順理成章地沒收了委員表決的權利。

荒唐的事件並沒有結束，在110學年度第1次校務會議（2021年12月28日）中，蔡主秘再次上演用「臨時提案」混淆「臨時動議」名稱的手法，不准會議代表提臨時動議來審議新建工程案的追加經費。

校務基金管理委員會不准投票表決，校務會議不能提臨時動議。這種連小學生都無法認同的說法，竟然在台藝大活生生的上演。在民主社會，這可能是破天荒的創舉吧！

台藝大校園民主開新頁：校務會議的無記名投票及懸殊的票數差距

為了應付有章新建工程的高額經費需求，學校首先擱置了也已經在進行招標的學生宿舍新建工程，同時也不願意對有安全疑慮的影音大樓磁磚剝落進行全面的剝除與修復。學校行政的倒行逆施，最終導致校務會議代表發起連署提案及召開臨時校務會議。

此110學年度第1次臨時校務會議（2022年3月23日）共有三個提案，提案一是有關本校影音大樓外牆嚴重剝落、影響師生安全的相關議題。結果是以破天荒的62票對7票（廢票3票）決議牆面應全面刨除及修整。

提案二是有關本校學生宿舍的新建案，表決結果也以48票對19票（廢票3票）的不小差距做成決議：「新建宿舍案，提請應第一優先興建。從這兩案的最終表決結果，可以看到校內多數代表所持之意見，是與決策者相左的。

至於提案三：「有關本校『有章藝術博物館新建工程』總計畫經費由5億9943萬3802元調增為6億9940萬元案，過程有爭議及疑慮，提請正式審議討論」。則因為前兩案討論超時，即使延長會議時間達80分鐘，也未能釐清所有爭議，所以決議擇期再繼續討論。

第二次臨時校務會議（4月28日）即是針對此一議案再次進行討論，時間長達2個多小時，但依然沒有結果。最後是以29票比25票，通過會議代表提出的「付委動議」。但校方最後卻未組成專案委員會，只是在5月24日舉辦所謂的「公開說明會」來應付了事。

公開說明會之過程由校方強力主導，多次爆發嚴重口語衝突。有位建築界名人在看過全程錄影後，於臉書留言指出：「國王的人馬表演的很滿，滿到大概YT沒辦法上字幕。」

這個議案，在下一次的校務會議並沒有排入議程。最後是在許多代表已經提前離席的狀況下，由代表提臨時動議來進行表決，然後以30票比26票勉強通過追加經費。

多次校務會議的激烈討論，雖然最後在主辦單位技巧性的運作下功敗垂成。但是會議代表對於無記名投票的堅持，不但打破了「以往都是鼓掌通過的」（陳校長語）這種假民主會議陋習，其62票對7票的懸殊比數也為台藝大的校園民主開啟了嶄新的一頁。

校長語出驚人：「你們怎麼羞辱我，我就怎麼羞辱你們」

增加預算案雖然在110學年度第2次校務會議勉強過關，但卻只是原本已經流標三次的總金額的追認。因此，校方再次在111年度第3次校務基金管理委員會議（111年9月14日）提案追加經費。

提案內容除以縮減「皮層工項」的方法來減省施工費6500萬元外，還調增了4000萬元，讓總計畫經費來到7億3940萬元。不過所減省的6500萬元，在議案的說明中也強調：必須於結構體完成前6個月內補足經費，否則根本拿不到使用執照。用這樣的手法預支新任校長任內的經費，也是奇事一樁！

我獲悉此一事件後，與另外五位校務會議代表再次連署提案，並在2022年12月27日的111學年度第1次校務會議召開前數日，要求校方提供有章新建工程之相關資料以便進行審議。

由於校方堅持不提供資料，所以我只能撤案另提臨時動議：「有章興建工程先擱置留待新任校長重新檢討再予以執行。」結果現任邱主秘也上演混淆「臨時提案」與「臨時動議」名稱的老戲碼，並強調要10人以上附議才能成案。結果真的有10餘位代表不畏權勢舉手相挺，讓我備感窩心。

討論過程中，主秘頻頻祭出莫名其妙的說法，如禁止與會代表在校務會議提臨時動議，或說臨時動議只准討論、只能建議，不准表決等等。而作為會議主席的校長，更是用雞同鴨講、鬼打牆式的言語，不讓代表討論臨時動議之主題，然後一直說「散會」想直接結束會議。

最後，應該是惱羞成怒吧！竟以：「我知道有，有大概10、10位左右，希望擱置校長權限，……你們幾位要羞辱我沒關係啦！……後續我們也不會就不講話啦！大家可以，後續大家可以，你們怎麼羞辱我，我就怎麼羞辱你們」的言語來警告與會代表，然後在大家驚愕之中，迅速結束此一臨時動議之討論。

「你們怎麼羞辱我，我就怎麼羞辱你們。」這句話如果只是情緒上的一時失控，就應該公開道歉。我於是在今年3月2日寫信給校長，期待他能公開道歉，以釋眾疑。但至今已經月餘，都仍然如石沈大海，沒有任何的回應。顯然，校長認為他並沒有錯，他所說的話都是心中意志的表達。在民主時代，一位大學校長如此失格的演出，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校內的共同話語：等他下台再說吧！

陳校長的兩任任期內，多位高階行政主管決裂而去，借調擔任國家級、直轄市級的博物館、美術館館長。也有高階主管，因小事惹怒校長，一夕之間在未被告知的情況下直接以人事命令免除職務。而學校的表現，大筆經費投注在外界看起來風風光光的大台北藝術節、大觀國際表演藝術節等活動，校內教學資源則嚴重欠缺，系所單位怨聲載道。

曾經，北側校區的回收是大家對未來教學空間的遠景。但陳校長上任後，不但沒收已經進入工程設計階段的國樂系、古蹟系大樓的興建，還把北側校區列入中長程計畫的四棟大樓廢除，全區永久改成「藝術聚落」作為當代藝術的展示場。種種的不當措施，形成當前校內的共同話語：「等他下台再說吧！」

《大學法》的無能，大學自治及教授治校的口號，如今只剩校長遴選時的同意權投票，其它就只能莫可奈何、徒呼負負，看是否能碰運氣遇到一位好校長了？前學生會長口中的「土皇帝」不是台藝大所獨有，很多大學也都是弊端百出、迭有所聞。期待《大學法》能夠修訂，回歸教授治校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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