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誇口「總統要當到一百歲」95歲辛巴威前總統穆加比病逝新加坡 身後評價兩極

曾在辛巴威當了37年總統、名列全球最老領導人的「萬年獨裁者」穆加比，2017年遭被政變逼宮下台後，長期待在新加坡醫院養病。但辛巴威現任總統姆納加瓦6日在推特宣布「辛巴威的國父與前總統」穆加比的死訊，他形容穆加比是泛非洲主義者、也是解放的象徵，「終其一生都在為了辛巴威人民而奮鬥」。

但把時間調回穆加比倉皇辭廟的2017年，辛巴威首都哈拉雷卻有無數人在11月21日這天湧上街頭慶祝，還說「等待這一刻已經好久了！」

2017年辛巴威總統穆加比終於宣布辭職，國會大廈外連日呼籲發動彈劾的民眾也陷入狂歡（美聯社）

穆加比曾是萬人擁戴的「抗英民族英雄」，卻因戀棧權位倒行逆施，最後沒能實現「百歲總統夢」，「區區93歲」時以眾人唾棄的衰老暴君形象，為長達30多年統治劃下句點。兩年不到，穆加比也在新加坡醫院裡結束漫長一生。

2017年2月，穆加比93歲生日當天，他還強調一定會參與2018年總統大選。他說：「多數人民都認為沒有人夠格擔任我的繼任者。」

「人民永遠都會把我當成標竿，用來評斷所有（欲爭總統之位的）人選，」穆加比說。諷刺的是，這席話兩年後的今天不無道理。

辛巴威經濟亂，出現緬懷穆加比聲音

辛巴威今年年度通貨膨脹率6月份已飆破176%，總統姆納加瓦（Emmerson Mnangagwa）宣布停止公開數據。石油價格飆漲；公共服務嚴重停擺，每天停電19個小時，自來水也無法飲用，人們只能從水井打水。隨著3月份遭熱帶氣旋「伊代」重創，辛國近日又面臨乾旱。聯合國發現至少500萬人（約總人口1/3）瀕臨飢餓，緊急撥出3.3億美元，針對盤旋街頭謀生的數十萬兒童發給援助。不滿的民眾屢次上街抗議都遭政府暴力鎮壓，許多社運人士遭到拘禁和凌虐致死。

BBC報導指出，由於政治動盪與經濟慘淡，不免出現「緬懷」穆加比的聲音。網路上傳著穆加比的有趣照片、人們渴望生活能回到2008年以前，當時辛巴威經濟還未陷入嚴重通膨。獲知穆加比死訊後，推特上的反應也偏向正面，網友和非洲媒體多以「反殖民英雄」、「非洲偉人」等字眼形容穆加比，並祝他安息（RIP）。

曾被穆加比批為「國家敵人」的辛巴威參議員柯塔爾（David Coltart）也不得不在推特上強調，「穆加比一直是個崇尚暴力的人，他不是（倡導和平運動）金恩博士，」柯塔爾說。但他也承認，穆加比是個難以評價的領袖，至少對教育充滿熱情，而且統治37年的前半段也帶來輝煌年代。

「他還是受到很多人喜愛，畢竟我們不能忘記是在穆加比帶領之下，國家才結束了少數白人的壓迫統治，」柯塔爾說。

民族菁英、反殖英雄穆加比

穆加比（Robert Mugabe）1924年出生於羅德西亞（辛巴威舊稱）索爾茲伯里市（辛國首都哈拉雷舊稱）北方小鎮庫塔瑪。羅德西亞當時仍屬英國殖民地，由少數白人統治。他出身普通農家，聰明過人，1947年在南非黑爾堡大學（University of Fort Hare）攻讀文學並投身獨立事業。黑爾堡大學當時是南部非洲唯一招收黑人的高等學府，培養出一整代菁英，南非民權領袖曼德拉（Nelson Mandela）也畢業於此。

穆加比。1979年。（圖/Koen Suyk-Anef@wikipediaCCBYSA3.0）

創立「辛巴威非洲國家聯盟」

1960年穆加比回國，與妻子薩莉‧海弗恩（Sally Hayfron）一起加入反種族主義、反殖民主義鬥爭，並於1963年創立「辛巴威非洲國家聯盟」（ZANU，簡稱民盟）發動游擊戰。1964年穆加比被捕入獄，以函授方式獲得教育學、經濟學、法學等6個學位。1974年獲釋後逃到莫三比克。

1972年，ZANU與恩科莫（Joshua Nkomo）領導的辛巴威民族聯盟（ZAPU）發動革命戰，至少造成2.7萬人死亡。1979年白人政府尋求和談，穆加比率先說服ZANU放棄武裝。他也在獨立協議中承諾，只以合法徵收手段從白人居民手中取得土地。總數只佔人口5%的白人當時掌握大部分肥沃土地。

穆加比1976年與羅馬尼亞共產黨領袖希奧塞古會面。（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穆加比的懷柔政策讓國際社會給予極高讚聲，1980年4月，羅德西亞從英國獨立並改名辛巴威，穆加比在各界歡呼中成為民選總理，恩科莫擔任內政部長。

作為非洲獨立楷模的美好年代

穆加比上任後10多年間，積極建立學校、醫院等基礎建設，教育普及率高，成人識字率高達90%以上成為非洲之最。國家一片欣欣向榮，穆加比更被視為非洲獨立的光榮模範。1980年代的辛巴威，還曾被世界譽為「非洲麵包籃」、「非洲花園」，富裕程度一度直逼南非。

但獨立不到2年，內政部長恩科莫所掌握的馬塔貝里蘭省（Matabeleland）被查獲藏有大量軍火，穆加比以陰謀叛亂名義解除恩科莫職務，雙方爆發嚴重內戰，逾2萬人喪生。1987年大獲全勝的穆加比推動修憲，辛巴威改為總統制，穆加比順利當選總統，從此一人獨大。

當上總統後，一切都變了

當時國際社會只將這場內戰視為內鬥，沒有多做干預。豈知穆加比缺乏執政能力，經濟在90年代末期走向下坡。2000年，穆加比施行「土地改革」背棄承諾，超過4500名白人被迫放棄財產、逃出辛巴威，西方媒體上的穆加比也從偉大包容的革命家，搖身一變成為暴力殘酷的獨裁者。

穆加比1983年偕妻子薩莉訪問美國安德魯斯聯合基地。（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穆加比把奪得的土地當成酬庸禮物，獲得廣大民眾支持，但這場「土地改革」讓經濟病入膏肓，新獲土地的農民生產效率驟降，外資也紛紛撤離。天才的辛巴威央行卻大舉印鈔，通膨率高達百分之五千億，曾出現單張紙鈔面額高達100億的國際笑話。

辛巴威在2009年後棄用國幣，陸續改用美元、南非蘭特與人民幣作為流通貨幣。但已造成9成勞動人口失業、公共建設停擺的窘境。穆加比仍將一切歸咎於殖民者制裁的錯，高舉民族英雄形象當成擋箭牌。

超大面額辛巴威幣。（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大面額辛巴威幣，如今成為許多收藏家的心頭好。（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打造「萬年執政」

穆加比也長期打壓異議分子。2008年選舉中，最大反對黨民主改革運動黨（MDC）領袖、前總理茨萬吉拉伊（Morgan Tsvangirai）第一輪得票領先，穆加比勢力卻毆打並殺害反對派支持者，迫使對手退出選舉，再發動灌票讓穆加比勝選。2017年發動政變的副總統姆納加瓦（Emmerson Mnangagwa）就是帶領暴力行動的主事者。

2013年，穆加比再度當選總統，高齡89歲的穆加比明顯衰老許多，但他表示自己健康無礙、可以活到100歲。但他也開始尋找接班人，即是現任妻子葛雷絲（Grace Mugabe）。

安排嫩妻接班，惹來政變下台

與穆加比一同撐過流亡和鐵窗歲月的第一任妻子薩莉，早在1992年因病身亡。穆加比當時已和身為秘書的葛雷絲有了婚外情，他於1996年歡天喜地娶了這位小他41歲的嫩妻。第一夫人葛雷絲揮金如土，被人民戲稱為「古馳‧葛雷絲」（Gucci Grace），又常爆出暴力醜聞，在國內非常不受歡迎。

2013年以來，葛雷絲不斷放話準備接下總統之位，2017年11月6日，穆加比宣布解除姆納加瓦職務，終於令這位75歲老臣忍無可忍發動政變，穆加比黯然結束37年統治歲月。他與葛蕾絲獲得格外優厚的待遇，仍住在首都擁有24個房間的豪宅之內。姆加納瓦也曾說，「他是我心中永遠的父親、導師與指揮官。」

辛巴威總統穆加比(左)與第一夫人葛雷絲(右)。(美聯社)

兩年來，穆加比雖然不斷宣稱健康無礙，但也多次來往新加坡。姆加納瓦也在幾個月前表示，穆加比正在星國接受先進醫學治療，但並未說明他的病因，直到9月6日傳出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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