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變專欄】烏克蘭的安全取決於歐洲

唐納德·川普在美國總統選舉中的勝利為歐洲帶來了巨大衝擊。在競選過程中，川普承諾將迅速推動烏克蘭停火談判，並與衝突中的侵略者俄羅斯談判達成和平協議。如果他的政府兌現這些承諾，其結果將產生廣泛的影響，不僅對烏克蘭，而且對更廣泛的歐洲安全。歐洲人——包括烏克蘭人——不能被排除在決定他們未來的討論之外。意志堅定的歐洲國家現在必須團結起來，組成一個聯盟，在談判桌上佔據一席之地，並大聲而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條件。艾利·特南鮑姆和利奧·利特拉 Elie Tenenbaum and Leo Litra發表在最新一期《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的<烏克蘭的安全現在取決於歐洲>( Ukraine’s Security Now Depends on Europe)指出，結束戰爭的協議必須包括鐵定的保證。(A Deal to End the War Must Include Ironclad Assurances)
首先，歐洲聯盟必須堅持認為，向烏克蘭提供可信和有效的安全保障是任何認真談判不可談判的先決條件。歐洲必須準備好自己提供這些保證，向烏克蘭領土部署軍隊，以威懾俄羅斯未來的大規模攻擊。如果不能堅定地保證烏克蘭將繼續受到保護，停火的治療可能會比戰爭的弊病更糟糕——而解決不充分的問題很可能不僅會毀滅烏克蘭，還會毀滅整個非洲大陸。
機會之窗
烏克蘭的戰爭進展並不順利。在2023年夏季進攻失敗後，基輔於2024年8月嘗試突然入侵俄羅斯庫爾斯克地區，但未能使前線的戰術平衡向有利於自己的方向傾斜。相反，它面臨越來越大的問題。自去年夏天以來， 莫斯科從國民警衛隊和預備役部隊調動了更多部隊，就在幾週前，它還從平壤政權借調了數千名北韓「特種部隊」。俄軍在戰爭主線尤其是頓內茨克地區不斷取得進展，在裝備、彈藥和兵力方面享有數量優勢。烏克蘭缺乏防空系統，使得俄羅斯有人和無人機能夠進行偵察並摧毀射擊範圍內的任何高價值烏克蘭目標，從而阻礙了進攻行動所需的兵力集中。
遠離前線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隨著冬季的到來，俄羅斯自去年三月開始認真打擊烏克蘭能源基礎設施的持續行動可能會造成嚴重損失。數百萬烏克蘭人可能會發現自己被剝奪了暖氣、電力和供水，導致新一波難民逃離全國和歐洲。自 2014 年戰爭爆發以來，烏克蘭社會一直表現出驚人的韌性，尤其是在 2022 年俄羅斯全面入侵導致衝突升級後，但現在卻顯示出緊張的跡象。去年春天基輔的動員努力緩解了烏克蘭戰鬥力耗盡的問題，但未能解決這個問題，之後軍事形勢看起來越來越嚴峻。
俄羅斯也贏得了普丁總統所稱的「全球多數」國家的支持，其中許多國家出席了 10 月在喀山舉行的金磚國家峰會。 （俄羅斯與巴西、印度、中國和南非一樣，都是金磚國家的創始成員。）儘管其他金磚國家的領導人比莫斯科更猶豫是否要擺脫西方支持的金融機構或推動明確的反經濟政策。儘管俄羅斯在烏克蘭問題上明顯違反了國際法，但在西方議程上，這次峰會表明俄羅斯成功地避免了外交孤立。
歐洲必須準備好自己提供保證。
那麼，明年初在烏克蘭實施川普主導的解決方案就顯得特別不合時宜。這將迫使烏克蘭在軍事上處於弱勢地位進行談判。候任副總統萬斯和川普身邊的其他人在總統競選期間勾勒出的潛在協議的輪廓表明，該協議的決定不會對烏克蘭有利。常見的建議包括凍結當前前線的軍事行動以及烏克蘭戰後地位的條款，從正式中立到全面裁軍。這些條款完全違背了北約領導人7月在華盛頓舉行的北約峰會上向基輔做出的關於為成員國建立一座「明亮的橋樑」的承諾。同意這和解就等於關燈。
更重要的是，該協議很可能會在烏克蘭引發政治和軍事危機，俄羅斯可以利用這場危機最終實現將烏克蘭轉變為順從統治的目標。烏克蘭的崩潰將對歐洲產生毀滅性影響，不僅對跨大西洋關係造成信任危機，還會對北約第五條的集體防禦原則和歐盟的信譽造成信任危機。俄羅斯可能會試圖加深這些裂痕並播下進一步的疑慮，促使一些歐洲國家採取對沖措施，與西方保持距離。為了防止這種災難性後果，烏克蘭需要強大的自身防禦和歐洲的安全保障。現在距離川普上任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以確保這兩個基本要素都納入即將進行的談判。歐洲和烏克蘭絕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基線要求
值得注意的是，2025 年達成全面和平協議的可能性極小。在非法吞併烏克蘭五個省份的領土後，莫斯科不會在沒有重大軍事失敗或內部政治變化的情況下放棄其主權主張。同時，任何獨立的烏克蘭政府都會發現放棄克里米亞、頓內茨克、赫爾松、盧甘斯克和札波羅熱等被佔領土在政治上是不可能的，並且對國內穩定構成威脅。
因此，協議將僅限於軍事停火，政治談判則延後到稍後階段。至於俄羅斯預期的遵守情況，歷史告訴我們要謹慎：明斯克協議還尋求停止暴力，並為2014 年俄羅斯首次入侵後的廣泛解決方案奠定基礎。談判，並達成協議至 20 次停火。在此期間，俄羅斯每天都透過砲火、狙擊手射擊、滲透、網路攻擊和電子戰以及激烈的虛假資訊活動來測試這些協議。如今，俄羅斯同樣不太可能兌現類似的承諾。達成協議只會為曠日持久、低強度的衝突鋪路。
不充分的協議可能毀滅整個非洲大陸。
然而，儘管有明顯缺陷，美國新政府仍可能決定推行這樣的安排。這使得烏克蘭和歐洲只能在糟糕的情況下盡力而為。首先，他們必須堅持認為，如果沒有基輔和歐洲主要利益相關者參與談判，就不會進行任何談判。讓美國和俄羅斯（可能還有中國）談判代表透過沙烏地阿拉伯或土耳其斡旋的協議來決定非洲大陸的未來將是一場噩夢，這讓人回想起1938 年《慕尼黑協議》，當時捷克斯洛伐克外交官被鎖在一個房間裡，而西歐則在交付他們的協議。
同樣重要的是要避免達成一項約束力鬆散的解決方案，俄羅斯可能違反該解決方案而不會立即產生後果。明斯克協議和 1994 年布達佩斯備忘錄（俄羅斯簽署的一項為白俄羅斯、哈薩克和烏克蘭提供安全保證的協議）均無效，這表明依賴莫斯科信守諾言是危險的。因此，新協議必須包括強有力的合規機制，以確保在發生違規行為時產生痛苦的後果。如果沒有這些措施，俄羅斯很可能只會將停火視為重建部隊的行動暫停，然後再恢復大規模進攻——只有這樣，飽受戰爭蹂躪且政治脆弱的烏克蘭的抵抗能力才會低於烏克蘭。年2 月就是如此。
為了避免這些陷阱並提出自己的條件，歐洲必須強行坐到談判桌前。然而，要做到這一點，它需要克服內部分歧。一些歐洲國家的政府，例如匈牙利和斯洛伐克，公開主張綏靖俄羅斯，而其他國家，包括德國、希臘、義大利和西班牙的現任領導層，至少給人留下了他們不會打仗的印象。旨在迅速結束戰爭的協議。但仍有許多國家願意為烏克蘭和歐洲安全利益採取堅定立場。核心聯盟的成員可能包括法國、波蘭、英國、波羅的海國家和北歐國家，他們有可能將捷克共和國、羅馬尼亞，甚至比利時和荷蘭團結到自己這邊。法國和英國尤其可以利用其外交和軍事能力，就像他們在 2015 年與伊朗的核談判中所做的那樣，來倡導有原則的、不妥協的歐洲立場。在有決心的政府帶頭的情況下，歐洲人可以發出足夠的聲音，美國將發現很難（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話）推翻他們。
地面上的靴子
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打造可信賴的安全保障。提出的一個想法是邀請烏克蘭在戰爭結束前開始加入北約進程。從政治上講，這將向俄羅斯發出信號，表明停火協議不能包含烏克蘭中立的條款，或對基輔更糟糕的非軍事化條款。從心理學上講，此舉將提振烏克蘭軍隊和社會的士氣。如果俄羅斯想在沒有正式加入北約的情況下就烏克蘭地位進行談判，它也可能迫使俄羅斯儘早參加談判。但僅僅邀請基輔加入北約本身並不構成直接的安全保證。鑑於即將上任的川普政府不願增加美國對歐洲的安全承諾，德國政府也表達了對這項措施升級的擔憂，讓所有北約成員國同意延長這項承諾將具有挑戰性。這些國家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改變立場，但烏克蘭的安全保障不能等待。
另一種選擇可能包括增加對烏克蘭的財政支持，並取消對使用武力的大部分限制——有時被稱為“以色列模式”，指的是美國向以色列提供的安全保證。為烏克蘭配備先進能力將使基輔能夠加強自身防禦，從而遏制俄羅斯的侵略。但這需要西方夥伴持續的財政和政治承諾。正如以色列最近在中東的衝突所表明的那樣，烏克蘭的支持者需要做好直接參與防禦攻擊的準備。而且，這些支持者可以隨時撤銷這種保證，而自己的成本卻很低。
必須避免達成一項約束力鬆散的解決方案，俄羅斯可能違反該解決方案而不會立即產生後果。
這就留下了最後一個選擇：向烏克蘭部署軍隊，以確保俄羅斯遵守停火協議。歐洲將在美國有限的支持下，利用其軍事能力和戰略利益來領導這樣的行動，保衛烏克蘭。這種做法有幾個好處：它將展示歐洲的實際承諾並阻止俄羅斯的進一步進展，它將滿足川普對歐洲人照顧自己大陸的期望，並將推動俄羅斯參與有意義的談判。
歐洲部署的目的不是為烏克蘭提供全面防禦。相反，它將成為一支保障力量，對俄羅斯的大規模侵略起到威懾作用，並準備在發生襲擊時迅速做出反應。這種設置通常被稱為“韓國模式”，因為美國在韓國的軍事存在對北韓的侵略提供了類似的威懾作用。在烏克蘭，歐洲的軍事存在將充當安全屏障，並標誌著西方的堅定承諾。這將使俄羅斯不願升級，因為再次入侵烏克蘭將帶來歐洲和北約參與的高風險。
歐洲聯盟的軍事部署將需要在永久指揮結構下至少有四到五個多國聯合武裝旅的大量地面部隊。這些部隊將駐紮在烏克蘭東部，需要做好戰鬥準備、機動性並適應烏克蘭的情況。強大的空中力量，包括戰鬥空中巡邏、偵測來襲飛機或飛彈的機載雷達、地面防空系統和快速反應能力，對於防止俄羅斯的轟炸和空中入侵是必要的。其中一些系統可以在烏克蘭境外的空軍基地運作。最後，海上部分可以幫助確保海外交通線的安全，但根據管理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達達尼爾海峽通行的《蒙特勒公約》的條款，土耳其首先需要允許有限數量的西方海軍艦艇進入黑海
與聯合國維和任務不同，這支歐洲保障部隊需要可靠的權威和能力來應對俄羅斯新一輪的進攻，而不僅僅是觀察。儘管如此，它的主要作用仍然是威懾。歐洲軍隊不會在前線作戰，因為他們每天都會面臨事件和小規模衝突，以避免不必要的、不受控制的升級風險。聯軍將採取防禦行動，部署在前線後方至少十幾英里處，並遵循強調威懾姿態的交戰規則。
強制措施可以影響俄羅斯的算盤。
對歐洲國家來說，這項行動雄心勃勃，但並非不可能。法國、德國和英國先前都曾在阿富汗、伊拉克和薩赫爾等偏遠地區執行長期且艱鉅的軍事任務。儘管歐洲將提供普通部隊，但仍需要美國的支持（儘管有限且低調）來使這支部隊可持續發展，特別是其空中巡邏、防空以及情報、監視和偵察能力。大多數（如果不是全部）美國行動都可以遠端指揮，不需要美國在烏克蘭駐紮軍事足跡。
歐洲擔保國應該期待俄羅斯透過使用火箭和迫擊砲轟擊、電子戰和特種作戰來破壞任務的後勤網路來測試這種安全安排的極限。派遣部隊的歐洲國家也可能面臨大量虛假資訊和其他破壞企圖。為了遏制這些威脅，他們需要強而有力的防禦網路攻擊和公共外交努力來對抗俄羅斯的言論。
達成協議
考慮到俄羅斯目前的軍事優勢，同意這種安全保證對俄羅斯來說似乎非常不吸引人。莫斯科已經拒絕了 2022 年 3 月達成的伊斯坦堡協議，這是先前結束戰爭的努力，因為它拒絕接受如果俄羅斯違反協議將啟動的安全保證。普丁從第一天起就押注於美國興趣減弱和歐洲疲倦，現在他可能認為，他最好是拖延時間，等待川普新政府讓不耐煩和強硬的烏克蘭降低其價格，以獲得更多的利益。
因此，莫斯科需要有說服力。也許有助於這項努力，俄羅斯的中期前景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強勁。巨大的戰場損失削弱了俄羅斯軍隊的品質和數量。入伍的簽約獎金一直在穩步增加，這表明莫斯科在保持入伍人數方面遇到了困難。俄羅斯運送到前線的大部分裝備都是用冷戰時期庫存翻新的，這些裝備雖然數量龐大，但已嚴重耗盡。同時，俄羅斯經濟過熱；公共支出呈爆炸式增長，通貨膨脹和利率也呈爆炸式增長，該國正在失去人力資本和技術優勢。臨界點何時到來尚不確定，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俄羅斯可以獲得的外部支持，但最快可能在明年底發生。簡而言之，俄羅斯正在耗盡自己的精力，但烏克蘭的燃燒速度更快。這意味著普丁很容易受到壓力，但西方必須加強在基輔和莫斯科之間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
俄羅斯不屈服，歐洲就必須承擔援烏
這些努力必須包括擴大對烏克蘭的軍事支持和加強對俄羅斯的經濟擠壓。與1972年美國總統理查德·尼克森採取的做法類似，當時他加強了美國對北越的轟炸行動和外交壓力，目的是迫使對手進行談判。如今，直接幹預可能不可行，但強制措施可以影響俄羅斯的算盤。美國最近決定取消對烏克蘭使用遠程武器對俄羅斯進行深度打擊的限制，這是早該採取的正確方向之舉，但仍有許多工作要做，包括加強防空發射器和防空導彈的交付。財政援助、加速軍事訓練。歐洲國家還可以扣押凍結的俄羅斯資產，利用這些資金加快向烏克蘭的軍事交付，並對中亞、東亞和中東的供應商實施二級制裁，這些供應商使俄羅斯的戰爭努力得以維持。隨著軍事和金融方面的壓力不斷加大，俄羅斯將被迫考慮一項包括為烏克蘭提供堅實安全保障的協議。
如果俄羅斯仍然不屈服，歐洲就必須承擔大部分財政援助，以支持烏克蘭應對曠日持久的衝突。歐洲派遣部隊到烏克蘭的必要性也不會減少。部分保障部隊——例如防空和戰鬥空中巡邏隊或充當訓練角色的先頭營——甚至可以在戰爭仍在進行時部署。這一姿態將向俄羅斯表明，歐洲決心維護烏克蘭的主權，並且無論如何，歐洲軍隊都將駐紮在那裡。它將告訴普京，即使政治波動，西方也準備堅持自己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