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之聲】悲歌長鳴：「野火燒不盡」 ——弱女子毛星星的底層抗爭記錄

近年來，毛星星一直默默地跟隨我們參加反對中共專制獨裁的系列活動，她的案例引起了周邊朋友的關注，比如：國際人權協會的米歇爾•雷（Michael Leh）、綠黨人權委員會等。毛星星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她因何被判決遣送？

獲悉毛星星將被德國政府遣送回中國。10月19日，國際筆會和平委員會副主席、歐洲之聲社長與筆者特意駕車去毛星星居住的城市，看望與了解情況，這一紙遣送判決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故事呢？

繁榮陰影下的兩代女人

今年初，習近平宣告：「我國脫貧攻堅戰取得了全面勝利」，海外媒體均表達了不同程度的迷惑和懷疑，甚至難以置信。德語媒體紛紛發問：「習近平的脫貧戰真的『全面獲勝』了嗎？」

毛星星向我們簡單敘述了她的身世與遭遇。

毛星星說：我是陜西人，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地是漢中、還是銅川？但在我一歲半時，家裡發生了很大的變故，我是家裡的三姑娘，父親為了傳宗接代生兒子把我的出生四十天的妹妹人賣給了另一家人，但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買家的信息。不堪於這樣的非人生活的母親，終於與父親離了婚，帶著我去山東聊城尋找新生活。一個女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只能靠嫁人改變生活。然而，母親的悲劇在持續，她在山東又結了婚，生了一個孩子，但依然沒有改變她貧窮淒苦的生活。我在聊城讀的小學，因為家貧如洗，繼父不允許我進中學。母親因家境清寒交不起學費，二年級開學老師每天向我母親要幾塊錢的學費，沒有就站在講台上，站了九天之後母親不堪羞辱不再去學校，因沒有文化使她的一生苦不堪言，她不願意我重覆她的苦難歷程，因此就帶著我又回到了陜西漢中，讓我進入中學讀書。母親歷經苦難支撐著這個家，也幫助我一直堅持到中學畢業。

中學畢業時，我已經16歲先去照顧一個兩歲小女孩，後又四處輾轉，19歲時一個人去了河北，在一家磚瓦廠打工。後來磚廠生意蕭條，老板欠著我的工資不給，我跟著老板去了他的家鄉要債，在他家吃住了半個月。後來與該村的一個年輕人結婚，開始時生活還是很好的，22歲那年，我生下了兒子後，丈夫整天不找工作了，混跡於鄉村的賭博群，幼小的孩子想吃個餅，卻無錢如願。

於是，我去了北京找工作，經歷了幾番折騰，在那裡終於找到了我三歲時就別離的姐姐。母親後來也來到北京，和我居住，後來她找到了新的伴侶，這是母親的末班婚姻了，她終於結束了居無定所的漂泊生活。

我終於找到了一份製作窗簾的機會。那些年，北京一幢幢高樓如雨後春筍般矗立起來，窗簾制作、窗簾清潔等成了不可或缺的配套服務。學會了製作窗簾後，我開始自己獨立經營一家窗簾作服務作坊，還將河北農村的丈夫和兒子接出來，希望一家開始新生活，但是由於丈夫的懶惰不配合，一年後這個作坊還是關閉了，我們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我帶著兒子一個人重新開始。

毛星星在敘述時，數次向我們解釋：「我的生活還算好的，周邊很多朋友還不如我，這樣想心裡會好受些。」

傾聽著毛星星的敘述，沿著她的生活道路，筆者不禁感慨這一家的女人們——她的母親姐姐、妹妹和她本人，居然在東方崛起大國陰影下，生活如此悲慘，是諷刺還是戲謔？似乎也給了世界疑惑與揣測一個生動與真實的答案。

在QQ、博客中感悟人生新意

2006年，毛星星開始進入「QQ空間」，對她來說，這是一個面對社會和開放自己胸懷的平台，在這裡她可以與朋友對話，書寫自己的日誌，與朋友分享相冊與視頻等。此時毛星星接觸到了楊恒均的博客，她說：「我第一次知道，中國問題的根源是『一黨專制與獨裁』」。

2010年阿拉伯爆發「茉莉花革命」，楊恒均在網絡上宣傳民主抗議活動的意義與作用，從他的博客文章裡，毛星星吸收到了不少養料。她說：那一時期「我也在網上第一次看到了『八九民運』的視頻，大約有3小時之久，看到學生和市民倒在血泊中，這些歷史的見證，讓我更相信和理解楊恒均了。可說是一次『思想啟蒙』。」毛星星還表示：「盡管這幾年網上許多人罵他是中共的人，是『小罵大幫忙』，但我一直感謝他啟蒙了我。」

毛星星還通過微信群認識了一些有思想、高情操的律師和異議人士，比如：吳淦，網名「超級低俗屠夫」，北京鋒銳律師事務所行政助理。在「鄧玉嬌事件」後，她知道了吳淦。鄧玉嬌是湖北省恩施州巴東縣野三關鎮賓館女服務員。2009年5月10日晚，該地方官員鄧貴大、黃德智、鄧中佳等人到該賓館休閑中心消費，這三位官員要求服務員鄧玉嬌提供「特殊服務」，但遭到鄧玉嬌的拒絕，三位惱羞成怒的官員便試圖強姦鄧，在衝突中，鄧玉嬌出於正當防衛慌亂地抓起水果刀，刺傷鄧貴大和黃德智，隨後主動將他們送醫急救，並撥打110自首，鄧貴大因搶救無效死亡。對這一事件，人們眾說紛紜，爭議頗多。吳淦當時是個泡論壇、寫博客的網絡新人，卻以網民的身份，千里奔赴鄧玉嬌案事發地，聲援和幫助維權，他讓當地眾官員頭痛不已，被說成是「危機製造者」。毛星星與吳淦一直有聯絡。

同時，毛星星還參與微信群的維權公益服務，比如：每月的募捐組群，主要是幫助維權運動而被判入獄的家屬們渡難關。毛星星說：「這時我的窗簾作坊又開始營業，生意還不錯，我知道比我困難人很多，我就應該每月捐款，幫助坐牢的家屬們。」毛星星還參加「送飯」活動，給坐牢的維權人士「送飯」，表達了互不相識的百姓們，從心理上與道義上支持和聲援這些維權志士。

祭奠「六四」死難者遭監視居住

2016年，毛星星做了準備與安排，獨自去天安門廣場祭奠「六四」死難者。她說：「6月4日，天安門廣場全封鎖，不讓遊人進入，我便在6月1日，獨自去了天安門廣場祭奠先烈，並將一小段廣場的視頻發上微信朋友圈。」

毛星星說：「我寫了一段文字：『我站的地方，不知當年誰倒下去了……』」一個小時後，北京豐台區和義派出所就來電了，讓我即刻去派出所說清楚，並威脅道：「如果你不過來，我們就上門來『請』。」那時毛星星的兒子才十幾歲，她擔心警察上門帶走她，會使孩子受到驚嚇，就自己去了派出所。可見網警是全天候監視百姓的微信群體。毛星星去了派出所，按警察要求問話記錄簽名按手印，然後才被允許回家，並受到警告：不要再惹是生非了，不要再去廣場拉橫幅，否則後果自負。

毛星星以為事情已過了，殊不知第二天她的窗簾作坊闖進來十幾人，這些人有的穿著警察制服，有的穿著便衣，大呼小叫，其中有人說：「你還鬧，不想做生意了？」

毛星星說：「有一國保（警察），用力按著我兒子的肩膀，將他摁壓在椅子上說：『不為孩子著想？不過日子啦？」這些人明顯是在威脅和警告我。」

他們離開時，留下2人在毛星星家門口，一直監視居住了4天，毛星星說道：「一步也不可離開家，就是要外出買菜，也得請示，得到批准後，兩人一左一右跟著我去買菜，另有一個會不定時的到我家裡坐著監視我，一直到6月5日早晨才離開。」

我們曾經聽高瑜說過類似情況，她時常遭到這樣的監控，尤其是特別的日子，如：「六四」、「十一」等，特別的事件，如：「兩會」期間、「黨代會」期間、美國總統訪問中國時期等，高瑜家都會遭遇「警力關照」，不得外出，有時乾脆是遣送到千里之外「被旅遊」，高瑜為此非常生氣。沒想到，這樣的「警力監守」居然如此平常。

「709」維權律師的後援義工

2015年7月，發生了中共政府抓捕709維權律師事件，在多達23個省份，發生了大規模逮捕、傳喚、刑事拘留、帶走、失聯、約談了二百多位律師、民間維權人士、上訪民眾及其親屬的事件，部分人士此後下落不明。

毛星星說：我一直在維權微信群裡，這些維權律師、維權人士我都認識。比如：翟巖民是維權人士，同樣是北京市鋒銳律師事務所合作人員，幫助「訪民」爭取權益和維護司法公正，為此被當局逮捕，後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剝奪政治權利四年。著名的維權律師浦志強，為唐慧案辯護。唐慧是湖南永州居民，因為女兒「樂樂」被強姦及強迫賣淫案，唐慧上訪而被勞動教養，後唐慧起訴永州勞教委等。該案引起社會普遍關注，浦志強是主要質疑中國勞教制度批評者之一。還有余文生律師、許志勇律師、王全璋律師等。

毛星星說：「我崇拜與敬重他們的為人，『709』被抓捕的維權律師，在百姓中引發轟動，我參與了支持與聲援活動。比如：翟巖民被捕後，他的妻子劉二敏赴天津尋夫，但是家裡翟巖民父親病重，需要有人送茶端飯照顧伺候，劉二敏外出時，我放下自己的工作（經營窗簾作坊），主動承擔了翟巖民的家務，照顧老人。」翟巖民先生還為我寫了書面證明。

「送飯」，是最形象的聲援活動，有良知有覺悟的公民通過「送飯」，表達了站在善良一邊。

毛星星說：「這是由中國網民發起、為中國的良心犯、為持不同政見而被捕或判刑人員的家屬提供人道援助的行動，募集一些資金捐給他們，這樣的活動就叫做『送飯』。也有戲稱『送飯黨』，就是所有願意參加這個活動的人，哪怕只是捐一元錢，都可以成為『送飯黨』，實際並不是一個政治黨派。我也是其中一員。」

毛星星還介紹道：「2014年10月，公民張宗鋼因支持香港『占中』，被豐台分局抓捕。余文生律師主動為其辯護，然而豐台一看拒絕余文生律師與被辯護人見面，無奈余律師在一看門口堅守。我決定去豐台看守所為余文生律師送飯，余律師讓我快快離開，生怕把我也牽扯進來。再次握手後我離開，忍不住哭泣了，不是軟弱，是憤怒與悲哀……」

這樣平凡而危險的活動，毛星星時常擔當，她說：「我的目標小，不易引起警察的警覺。」

2015年7月9日中國大陸大規模抓捕維權律師的「709事件」。示意圖／擷自網路，民報合成
支持對在押良心犯的募款工作

我們問毛星星：「你為什麽會自覺地參加這樣的活動？」

毛星星的回答非常樸素，她說道：「我也是弱勢群體，我的家人都屬於弱勢群體，而這些律師們是為了我們這些人在奔波與吶喊，我們不站出來誰還會站出來，其實我也做不了什麽事，但是照顧入獄維權律師的親屬、『送飯』、募捐等，我都能做到做好。」

毛星星說：「有位女士在微信群建立了募款群，目的是為中國的良心犯、為持不同政見而被捕、或判刑人員的家屬提供人道援助。我一直是這個組群一員。每月都會通過微信支付捐款。」

毛星星回憶道：「浦志強二審被判時，我也去了。他一審被判那天，有20多名聲援者被警察帶走，其中至少4人被監禁。二審浦志強時，警察清空了幾條街，我作為聲援者還是設法繞道過去，但是不能靠近法院。」

雞蛋向王岐山頭上砸去

2019年5月30日至6月2日，中國國家副主席王岐山訪問德國，卻遭遇了毛星星、李方等讓「雞蛋飛」事件。

毛星星說：「我花了兩個小時偵察地形。買了雞蛋就在那兒等。一點半左右吧，王岐山的車隊來了，一盒雞蛋，我拿了兩個，李方拿了四個，車門上被投了一顆，車門前面被投了一顆，車門上那顆是我扔的，這應該算是一次很大的事件，因為他畢竟是國家副主席。」

事發後，柏林警察把他們一併帶進局子詢問調查，但畢竟是在自由世界，不久他們便獲釋了。

在德國期間，毛星星參加了我們在德國各城市舉辦的反中共專制獨裁的系列示威抗議活動，在今天的社會，參加這樣正義活動的華人越來越少，毛星星能站出來大膽加入隊伍，就是勇者。

弱女子毛星星的故事，讓筆者想起了唐代古風：「流血塗野草，豺狼盡冠纓。」俯瞰中原大地，人民橫遭壓迫與屠戮，百姓的鮮血染紅了高高在上中共官員的「冠纓」，足以見得中國依然是官道橫行，遍地血染野草……

2019年5月30日至6月2日，中國國家副主席王岐山（左）訪問德國，遭遇了毛星星、李方等讓「雞蛋飛」事件。圖／擷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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