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輸了內政牌，打兩岸牌還能贏？

民進黨近八年來選舉勝多敗少，蔡英文兩次總統大選大勝，一次主要是乘著318學運捲起的反中風潮的翅膀而飛，一次是利用香港「反送中」抗爭湧起的巨浪而沖垮國民黨，兩次的勝選關鍵都是打兩岸牌奏效。近三次地方公職選舉一贏兩輸。2014年主要是仰仗反中風潮，內政牌效應次之；近兩次則是國民黨內政牌發威，而民進黨兩岸牌失靈。明年總統與立法委員大選，民進黨的內政牌很難有優越性，至於兩岸牌，當前情勢與民心已丕變，是否依然靈光，就要看今年的兩岸形勢的發展與社會氛圍的嬗變了。

內政牌的效應繫於執政績效，兩岸牌威力則取決於對立強度與政治操弄。從這次地方選舉可知，民進黨執政績效未獲肯定，負面評價者多，近日內閣改組也未鋪排強勢陣容，恐難翻轉民眾對其執政績效的觀感。兩岸牌比較複雜，但兩岸情勢已陷入軍事衝突邊緣，民眾對中共的仇恨感基本未變，但恐懼感升高了，擔憂共軍犯台，越來越懷疑民進黨的強烈反中與抗中路線究竟將使台灣更安全還是更危險？其保衛台灣的有效對策又在哪裡？緊緊抱住美國是否即可確保台灣安全抑或反而更易遭來戰禍？

明年大選民進黨兩張牌究竟靈不靈，美麗島電子報董事長吳子嘉做出預判。他認為，民進黨從去年選舉到現在為止，一敗塗地，比內政，民進黨掛了；民進黨明年若要贏，賴清德只有一招，就是搞「台灣優先」、「中共同路人」、「亡國感」。明年就要看「抗中保台」有沒有效，如果有效，賴清德就會當選；但若「抗中保台」無效，民進黨就要把政權交出來了。他認為，賴清德講「和平保台」、「親中愛台」的目的就是為了選票，都不是為了真正解決問題，講破嘴都沒有用，沒有人會相信，也不相信賴清德做得到，如果被大家認定賴清德不能解決問題，中共也不回應他，賴清德怎麼當選？這樣的評斷的理據堅實，有預見力，也有說服力。

內政牌牽涉的範圍很廣，但民進黨執政績效不彰，在客觀評價上趨於負面的民眾居多數，在主觀感受上因民進黨執政而認為自己處境變好者居少數，這樣的認知深入人心，很難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完全改觀。何況許多未爆彈今年內可能陸續炸開，主要是官商勾結、能源短缺、農漁民與勞工生活益趨艱困、生活成本上揚、政府負債暴增、多項保險面臨破產、多位政務官言行可議等。反觀國民黨，連任或新當選的縣市長多很稱職，有助於喚回民眾對其重回執政的信心。如果侯友宜順利出線代表國民黨參選總統，則他踏實認真做事所帶來的斐然政績，不僅可使自己廣獲支持，也將使民進黨執政風格與績效相形見絀，而使內政牌更無法取信於民。

民進黨過去打兩岸牌都風生水起，以後未必還可占盡便宜，更難無往不利。當戰爭還遠在天邊，喊打喊殺可表露勇氣，塑造英雄形象，順便把對手抹黑為膽小鬼，汙衊為在地協力者。然而，當戰爭陰霾罩頂，則誰愛台、誰賣台的本質論將讓位，人們探究的是如何保台的方法論問題。近來台海戰爭的煙硝味，並不是從北京傳出，反而是來自華府。現任與退職將領、情報首長接二連三預警戰爭迫在眉睫，長則五年，短則兩年，中共解放軍將入侵台灣。這些訊息逐漸警醒台灣民眾，抗中不能只是喊爽的，必須有確保台海和平與台灣安全的可行對策。

以往抗中與反中儼然就站上道德高地，許多民眾的思維現在逐漸轉變，開始關注台灣如何才能免於戰禍，所以避戰之道成為民眾的核心關懷。台灣的軍力有所不足，美國的承諾未必充分履行，民進黨以親美、抗中為核心的兩岸牌越來越失去號召力，難再引起廣泛民眾的共鳴。反中的道德高地未必就是台灣安全的風水寶地。

另一方面，過去八年來一直在兩岸問題上處於挨打局面的國民黨，近年的當權者力圖洗刷被玷污的親中不愛台人設，雖然其抗中強度與親美熱度不如民進黨，但在不招惹戰爭的穩妥性上略勝一籌，雖然未必在兩岸問題的論述賽局中壓到民進黨，但至少有了比較強的免疫力，可以抵禦對手套紅帽子的攻勢。這是民進黨兩岸牌逐漸不受市場青睞的一個關鍵。

民眾對於美國的信賴度同樣在下降中，「疑美論」逐漸發酵，逐漸懷疑美國保障台灣安全的意志與能力，甚至懷疑美國與中國的戰略對抗越來越激烈，台灣是否被美國利用為搓痛中國一的把刀。看到烏克蘭的悲慘際遇，許多民眾擔憂美國越是「以台制華」，台灣越是成為中共的眼中釘，更加欲除之而後快。一旦共軍武力犯台，美國有何能耐捍衛台灣安全？美國是否不出兵只是軍援，只武力支持台灣與共軍進行持久戰，用以消耗中國的國力？凡此種種疑慮，都有其憑藉，並非杞人憂天，將在一定程度內消解民進黨的兩岸牌。

兩岸牌原是民進黨的強項，現在隨著戰爭與和平問題成為民眾深切的主要關懷，焦點已經轉移到各黨保台計策是否具體可行，以及哪個政黨比較能夠避戰。民進黨從號召抗中保台轉變為強調和平保台，尚不足以化解民眾的疑慮，畢竟和平誠為人之所欲，但屬於兩方互動之下的一個結果，確保和平的方法與能力才是關鍵問題。民進黨如果不能提供現實上行之有效的保台路徑，藉以安撫人心，則流於老套的兩岸牌將越來越不靈光，甚至成為票房毒藥，抹煞民眾對民進黨繼續執政的信心。

【作者 陳國祥／政治大學新聞系、新聞研究所碩士，台灣資深媒體人，曾任中央通訊社董事長、中央選舉委員會委員、《自立晚報》總編輯、《中國時報》總編輯、《中時晚報》社長、臺北市政府客家事務委員會委員、《中國時報》特約主筆、時報育才董事長。 現為<大師鏈>傳媒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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