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貝多芬

People passing a graffiti showing composer Ludwig van Beethoven on a street in Bonn, Germany, Wednesday, Feb. 19, 2020. The city of Bonn, where Beethoven was born on December 17, 1770, celebrates the 250th birthday of the great German composer with many cultural events during this year. (AP Photo/Martin Meissner)
圖片來源:AP

⊙黎時潮

如果提到貝多芬會想到什麼?大多台灣人的反射聯想大概是《給愛麗絲》吧?畢竟,垃圾不落地政策全國實行後,這首伴隨垃圾車出現的曲子,已經變成生活中的重大事項之一了。但,對於不聽古典音樂的人來說,貝多芬很可能讓他們想到牙醫診所、卡拉OK、冷飲店、補習班、幼兒園等等不同領域的機構;其實,在台灣,貝多芬也算是各行各業命名的熱門選擇之一。

12月17日是貝多芬250週年冥誕,不幸遇到大疫之年,加上實體唱片工業步入寒冬,即便網路上的虛擬活動仍然熱熱鬧鬧,比如說委內瑞拉指揮家杜達美,將在台灣時間17號晚間11時,YouTube線上獨家單次直播,他在2017年帶領家鄉的西蒙波列瓦樂團演出貝多芬九大交響曲及兩首序曲的影片,算是很有誠意且別開生面的紀念。

至於實體面的各種紀念活動則顯得零零落落,即使在全世界少數還能進行正常藝文活動的台灣,也顯得熱度不足。回想廿多年前CD的全盛時期,單套CD數量就多到吐血的莫札特紀念全集,居然在台北市各大古典唱片行均有販售的盛況,對比今年冷冷清清的唱片市場,撫今思昔,對愛樂者也算「今看搖落,悽愴江潭」了。

這是非常可惜的事情,因為除非遇到這類極適合行銷的賣點,一般來說,很難看到業界各方合力推動單一音樂家;如果少了這種比較全面的推動力,大多數人很難會對這些偉大藝術家有較多、較深的認識;可以說,台灣人少了一個接觸更多貝多芬作品的好機會。

每個人喜好不同,但如果有人說,只想聽一位古典音樂家的作品,我絕對建議就選貝多芬吧。

一方面他的作品種類夠多,不下莫札特;雖然數量不如巴哈、莫札特,但對大多數人也夠多了。能認真聽過貝多芬所有作品,確實能算人生成就啦。另一方面,儘管很多人的刻板印象裡,貝多芬是位性格古怪、生活坎坷的掙扎者,但他的作品總是顯得昂揚、光明,帶著滿滿正能量。

比如說最出名的九大交響曲,如果有空,花點時間從第一號聽到第九號,大約會覺得,這音樂在教人衝衝衝「向前行,甚麼都不怕」,而且超歡樂。如果只聽交響曲,可能會懷疑,很多文章描述貝多芬是個難以相處的怪人,這種說法是騙人的吧?

牛津大學音樂教授蘿拉唐布里其(Laura Tunbridge),今年出了本貝多芬新傳記《貝多芬:九曲一生》(Beethoven: A Life in Nine Pieces),書裡用例子而不是各種理論,挑戰過去人們對貝多芬的刻板印象。

依照唐布里其的說法,過去人們認為「貝多芬暴躁易怒、自私、自戀、吝嗇、不善交際、邋遢、愛情魯蛇、鬱鬱寡歡、酗酒、總懷疑自己滿身病」,是因為人們希望相信貝多芬是一位飽受情感煎熬、病痛折磨的偉大音樂家,他視音樂高於一切,有著天材創作能力,最終從生命的苦難裡昇華出來!

這種想像,對我等凡人而言,才是浪漫且合理的。

很多法醫證據顯示,貝多芬確實長年病痛纏身,而且三十歲前就聽力受損。依照醫師建議的療養法完全無效,使他極為痛苦,於是在療養地寫下〈海利根施塔特遺書〉(Heiligenstadt Testament),透露出想自殺的念頭。

然而,即使在這封滿滿負面想法的書信裡,貝多芬仍然透露出熱愛生命、熱愛音樂的堅定信念。在信裡他仍然相信生命的價值,也相信音樂可以拯救他。這個時期大約在1802年,那時貝多芬正在創作《第三號交響曲——英雄》,以及歌劇《費德里奧》(Fidelio")。

《費德里奧》是貝多芬唯一的完整歌劇作品,劇情非常瞎,大致上就是正直大官出巡,解救了一對苦命鴛鴦的故事。這對夫妻,丈夫掌握了地方官的貪污腐敗證據,不願妥協,被關入地牢;妻子女扮男裝,到監獄打工想救丈夫;最後兩人差點一起送命最後被救。這麼糟的劇情,音樂卻極佳,清楚表達了對生命、堅貞愛情、正義終將到來的堅持。

也許因為劇情實在不吸引人,相較於《英雄》交響曲,歌劇《費德里奧》就比較不那麼受注目了。

《英雄》是交響曲歷史上的里程碑作品,弘大、有力、飽含情感,但對當時的人而言,因為曲式過於前衛,演出初期並不受歡迎。直到人們的美學觀逐漸改變,才認識到此曲的獨創性;從後來的音樂發展史回看,《英雄》可以算是浪漫時期的濫觴。

當然,此曲和拿破崙之間的糾葛,也是讓世人喜愛此曲的原因之一。1821年友人告知貝多芬拿破崙的死訊,貝多芬只是鬱悶地說,他十七年前就寫過了!《英雄》的第二樂章〈送葬進行曲〉,至今仍是為英雄表達哀思的好選擇。

最讓人驚異的是,此後貝多芬都是在聽力受損、越來越聽不見外界聲音的狀況下,寫出一首又一首傑作。

有人用基督教典籍形容鋼琴獨奏作品的地位:「巴哈《十二平均律》是舊約,貝多芬《奏鳴曲》是新約,莫札特是福音書,蕭邦是詩篇,至於德步西,就歸入啟示錄吧。」

貝多芬的三十二首鋼琴奏鳴曲,確實是後代鋼琴家必須熟練與理解的新約。

對我來說,最愛最後那六首弦樂四重奏。這六首曲子複雜、深邃,是弦樂四重奏這種形式,第一次呈現出成熟而完滿的樣子,無法想像這是沒有聽覺的人創作出來的。

無論用多少文字紀念一位音樂家都是不夠的,所以,也許今晚,一起來聽吧,就從那九曲開始。

作者為台北愛樂電台首任工程師,主持過該台所有類型節目,台北爵士夜首任主持人,《爵士樂的故事》作者,目前是閒遊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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