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國家禱告日」回憶——北川

2018年教會組織回到「汶川大地震」遺址短期宣教,最後一站就是受災嚴重的北川。前一天我們先抵達北川新城,拜訪一對河南夫婦,這對夫婦在災後來到四川做志工,一做就是十年,一直留在北川。北川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緊張的我們一看到北川的山和水,忍不住高歌讚美詩,一路走一路唱,直到他們家裡。家裡客廳很大,我們一行二十幾人圍坐,大家一起禱告分享,聽到他們這十年的經歷都連連感嘆上帝的恩典奇妙。

不料,敲門聲來得比想像中還快。我們立刻安靜下來,等房主人去開門,門口爭執了幾句,接著幾個警察就沖進來,為首的警察看見我們這麼多人圍坐還嚇了一跳。來者有綿陽市的國保大隊的大隊長,北川當地的警察和民宗局人員共二十幾人。警察沒有出示任何要求登記我們所有人的身份信息,並且要帶走房主和我們其中兩人去詢問調查。王怡牧師從前是法律系的老師,他很清楚警察此次執法流程的錯誤,但還是鼓勵大家盡量配合警察,我們原地等待警察一一來驗證我們的身份證。我們中間的戴弟兄個子特別高,警察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為表尊重就站了起來,嚴重的身高差讓身材矮小的警察感到深深的威脅,立刻嚴令他坐下,未經許可不能隨意站起來。


警察沒有出示任何證明即要求登記所有人的身份信息。

國保和警察儘管很希望我們終止計劃,但也只是口頭要求,如果直接非法限制我們所有人的行動,不僅警察會有很多額外的工作,適時我們也會利用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秋雨聖約教會今後就會長時間跟他們打交道,對他們來講這間教會可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因此,國保提出條件,要派一輛車跟著我們,直到返蓉。

由於綿陽國保的跟蹤,我們原計劃還要再拜訪當地某聚會點四個堅持信仰的姐妹,為了不暴露她們的住址給她們帶來麻煩,我們只能連夜改變計劃,分頭行動,讓四號車為代表前往,其餘車輛負責引開跟蹤的國保,最後在老北川城匯合。到第二天早上,跟蹤我們的車一路跟上高速路,我先生開的是三號車,負責把國保攔在身後,並且跟前面的車保持車距,讓四號車有機會脫離監控。

在高速路上做這件事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國保大概猜到我們不會乖乖聽話,好幾次想躍過我們,插入我們車隊中間,幾位司機配合得很好把他死死防住,所有人把安全帶繫得牢牢的,緊抓車內的把手,密集的剎車和變道讓我暈頭轉向。畢竟我們不熟悉路,終於有一個岔道被他超車,國保超過我們呼嘯行駛。很快,國保追不上四號車又重新跟回我們身後,同時我們看見四號車發消息說已經安全了,終於才鬆一口氣。

等待四號車的時間,其餘的人去到「北川國家地震遺址博物館」,這座博物館修建在老北川縣城遺址保護區旁邊。到現在,我對這個博物館的大部分展示都記憶模糊了,只有兩個特別深刻的點。館中一面牆上掛滿了中共領導們在地震時親臨災區、親慰災民的光輝形象。當時正是胡溫時期,溫家寶的照片被高高掛起,在災區當過志工的安弟兄跟我們解釋道:這位溫總理鏡頭感特別好,有鏡頭的地方狀態立刻就不一樣了,怪不得有一本書叫《影帝溫家寶》。更顯滑稽的是,牆上最突出、最顯眼的照片,居然是當時名不見經傳的習近平!照片中他在一個山洞裡檢查火車軌道,學地質的徐伯伯指著照片對我們說:這個地方離災區很遠,四捨五入他根本沒來過災區,不曾想這種照片都被挖出來,很不容易啊!


汶川地震紀念館的祭奠園,其後方山下即為地震中傷亡慘重的北川中學老校區遺址。(圖: wikipedia)

走出博物館的時候我們都沈默了,身後巨大的苦難記憶讓我們對自己的倖存心懷感恩。有三個人迎上來跟我們握手,帶頭的女士介紹說她是這裡的館長,上面領導已經跟她說過今天有一群特別的人要來,請她註意一下。她大概是誤會了,以為我們是微服私訪的某地官員,所以親自陪同我們參觀博物館旁邊的巨大陵園,還帶上了助理和保安。這個陵園下面是一座學校,地震發生的時候,整座教學樓全部坍塌,師生無一人生還,後來直接將這個巨大的墳場填成一座墳山。十年過去,除了家人,社會已經把他們遺忘,他們的死是因為地震還是因為豆腐渣工程,也無人再問。

5月12號汶川地震的紀念日剛剛過去,在這一天,關於死者的真相被一句天災帶過。為了模糊焦點,政府大力宣揚護士節(每年5月12號),在還沒結束的疫情中,醫護人員的辛苦不可忽視,他們的確是冒著生命危險在救人。但是政府以新痛換舊痛,一邊高擡醫護人員,一邊抓捕在這一天紀念死去孩子的家長,如此令人寒心。在草菅人命之政府的統管下,所有的天災都可能是人禍,所有的人禍也可以是天災。政府如果把自己當成「天」,天災和人禍,就沒有區別。

作者》任瑞婷 秋雨聖約教會基督徒,受中國宗教迫害,目前暫時在台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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