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奎》少爺軍官父親從三輪車夫變成清道夫

王鳳奎》少爺軍官父親從三輪車夫變成清道夫
王鳳奎》少爺軍官父親從三輪車夫變成清道夫

民國45年,父親落腳在台北市,以拉三輪車為業(照片是父親在台北車站拉三輪車),攢了一筆錢,花了一萬元在仁愛路三段31巷3弄的違建區,買了6坪大的「起家厝」,一個因戰亂離家多年的遊子,總算在台灣安頓下來,也有了落地生根的打算。

兩年後,在隔壁鄰居戴太太的介紹下,父親認識了在五股一家紡織工廠做女工的母親,經過將近兩年的追求,誠意感動外祖父,將母親許配給父親。

父母結婚兩年後大姐出生,然後又接連生了我與兩個妹妹,那個年代都是由產婆到家裡接生,而且鄰居的大嬸也會來幫忙,所以我們家四個孩子都是在家裡出生的。

很多朋友難以想像我們一家六口是如何在這個簡陋而且擁擠的小破屋過活。正所謂「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對我而言,特別是在5歲後的成長記憶,這是我最刻苦但也最溫馨的人生經驗。

這間陋室是父親找了一群朋友用木頭及木板拼拼湊湊建起來的,而屋頂鋪疊一片片由防水瀝青材料做成的「膠布」,早期是由磚頭壓在上面,後來用木條釘住,在交疊的膠板空隙再塗上瀝青,不過往往日曬風吹雨打一陣子就「漏洞百出」。因此只要刮風下雨,就很擔心屋裏跟著下雨,特別是颱風來襲,屋頂的瀝青膠布就有翻頂之虞。

我小時候記憶最深刻的經驗之一,就是下雨天的晚上,經常睡覺時要聆聽在睡舖旁水桶滴滴答答的滴水聲,很有催眠效果。而颱風來的前後,屋頂總是有好多地方需要修膳補洞,年紀大一點之後,有時會跟著父親爬上屋頂,看著父親一面補瀝青膠板,一面用黑色的瀝青塗抹屋頂漏水的空隙。

因為屋子只有6坪大,原先我們一家六口就睡在佔室內空間一半的一個大床板,但孩子年齡漸長,需要更多的活動空間,於是父親找人在屋頂下方架了幾根橫梁,橫空鋪建了一層木板,形成我們家六個人睡覺的隔間,又架了一個木梯,每次睡覺時都是六個人爬木梯鑽進去平躺開來。隔間中間距離天花板的高度大約一米,我們一家六口每天就如此睡覺,直到我6歲那年(民國57年)三輪車淘汰,父親轉業到台南安平去當警察。

因為父親在台南當警察的收入,養不起開始就學的四個孩子,大約一年半後,就決定搬回台北市的「起家厝」,之後父親被退輔會輔導去當清道夫,此時我們孩子一個接著一個上小學,屋內實在沒有空間放書桌讓孩子做功課,我們經常是折疊式的書桌在戶外做功課。注重小孩教育的父親認為不行,有一天找了一群人,包含兩個舅舅,大家奮力把房屋的屋頂往上抬,插進五根高約兩米的厚木頭,然後敲敲打打、修修補補,從此起家厝就變成「二層樓透天厝」,其中三面木牆還有窗戶,我們一家六口不僅可以不需要低身彎腰在二樓活動,父親還擺了一個衣櫃及三個靠窗的書桌,最開心的我們小孩從此可以在家裡面玩「躲貓貓」。

當然,這樣的二層樓房是有副作用的,晚上睡覺時,二樓的地板夾層變成老鼠的密室,經常有老鼠在裡面玩「躲貓貓」,我們實在不堪其擾。剛開始父親試著用捕鼠器捉老鼠,但效果不彰,後來決定用老鼠藥,效果雖然不錯,但是我們都是要聞到老鼠的死屍臭味,才知道該撬開地板的哪塊木板,而找到死老鼠的時候,屍體都幾近腐爛而感到很噁心,其他三個姐妹都避之唯恐不及,父親只好要我這個家中唯一的男孩去做老鼠死屍的清理工作,所以我從小養成「無臭不做、無髒不做、無噁不做」的本領,而我的第一份大學工讀工作就是清掃學校幾個「陳年惡臭」的廁所。

(待續)

作者為東海大學EMBA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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