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盡頭的美西大乾旱:水價飆漲20倍,加州中部城市面臨斷水危機

美國加州正處於極度乾旱之中,山丘轉為褐色,乾燥的塵土四處飛揚,飄進家家戶戶的客廳。加州佛雷斯諾郡(Fresno County)轄下城市科靈加的消防隊長八月時進行消防栓測試,這件事在科靈加非常罕見,因為該城市總是竭盡所能節省用水。消防隊長檢查的第一個消防栓噴出一大塊泥土,第二個則像是噴霧罐而不像消防栓。

消防隊長走在焦熱的太陽底下,路邊的杏仁樹被整株拔起,因為杏仁樹耗水量高,農民只好忍痛放棄,街角的榆樹和櫻桃樹旁邊也樹立新的標誌「禁止替草坪澆水」。一名四歲幼童在學校乾枯的草坪跌倒,摔斷一條手臂;公立學校管理人(superintendent)維拉諾瓦(Lori Villanueva)去年吸入隨著塵土揚起的黴菌而罹患「球黴菌溪谷熱」(valley fever),因此失去了一部份右肺。

科靈加(Coalinga)位於加州中央谷地(Central Valley)西端,居民約1.7萬人,在油井和牧場辛勤工作。然而該城的水源仰賴聯邦政府的輸水道配送,近來配水量逐漸減少,這讓市政府官員非常緊張,不斷往返加州首府沙加緬度(Sacramento)開會、致電美國墾務局(U.S. Bureau of Reclamation),希望能夠增加科靈加的供水量。長期缺水的困境促使部分居民用水桶儲水,更多人預期水費飆漲,而如果科靈加找不到額外水源,他們就必須以高昂價格購水,這會讓拖垮市政預算。

《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報導,今年八月,市議會全員通過禁止居民替庭院澆水的規範,並設立用水過度的相關罰則,市長拉姆西(Ron Ramsey)是在場唯一反對的人。新規則其實完全無法填補水源缺口,拉姆西表示這些規則太多而且太快,而且並不公平。「加州首府有綠草坪,他們可以,為什麼我們不行?」

科靈加這個名字來自過去煤礦(coal mine)聚落的歷史,雖然位於自由派的加州,但該城傾向共和黨。2020年新冠肺炎封城期間,科靈加曾違抗加州政策通過一項決議,讓公司商店免於防疫停業,而加州發放紓困金時,科靈加並沒有領到錢,在市民看來,缺水是另一項報復。奈德頓(Scott Netherton)擁有科靈加一間電影院,他說:「感覺我們被排除在外,就像他們試圖強迫我們搬到更大的城市。」

水價翻二十倍 市議員:這是犯罪

科靈加鹹鹹的地下水從來不是可靠的水源選項,1970年有一條連接輸水道的運河落成,在那以前,科靈加仰賴火車運來的水。1983年科靈加發生大地震,震倒約三棟房屋,水源安全也出現疑慮。居民藉由捐款重建家園,安海斯—布希(Anheuser-Busch)啤酒廠利用啤酒容器送來飲用水。儘管科靈加撐過如此艱難的情況,但眼前的大乾旱仍讓居民動搖。拉姆西說:「人們常說我們快無水可用,但狀況從沒這麼糟糕過。」

美國西部正處於9世紀以來最嚴重的乾旱,這場乾旱持續了23年,氣候愈來愈乾熱,加州和其他州份的居民都預想未來水源將更加稀缺。內華達山脈(Sierra Nevada Mountains)的積雪遠低於歷史平均值,大型水庫的水位落至紀錄新低,各地區的缺水情況前所未見,連水井都乾涸了。科羅拉多河(Colorado River)水位逐年降低,河兩岸的州份正在商討限水,這項政策可能會對美國最重要的農業帶造成巨大衝擊。八月,民主黨籍加州州長紐森(Gavin Newsom)提出一份計畫,內文預估2040年加州供水量將減少10%,並規劃應對措施,紐森表示,人們必須改變手法、適應缺水新現實。

美國米德湖國家保護區的乾旱景象。全球多處遭遇嚴重乾旱,已經危及當地的農業與民生用水需求。(美聯社)
美國米德湖國家保護區的乾旱景象。全球多處遭遇嚴重乾旱,已經危及當地的農業與民生用水需求。(美聯社)

美國米德湖國家保護區的乾旱景象。全球多處遭遇嚴重乾旱,已經危及當地的農業與民生用水需求。(美聯社)

科靈加的供水來自90公里以北的聖路易斯水庫(San Luis Reservoir),經由加州水道系統(California Aqueduct)輸送,是水資源管理計畫「中央谷地計畫」(Central Valley Project)底下水壩、水庫和運河網路的一部分,對當地農業有非常大的助益,但現在遭遇嚴重乾旱。今年,農夫沒有從這個輸水網路得到任何水,市政機關和工業用戶只得到墾務局所謂「公眾健康與安全」所需的水,這是1930年代中央谷地計畫上路以來的頭一遭。

科靈加的「公眾健康與安全用水」代表1920英畝英呎(acre-feet)(約為237萬立方公尺),這個數字是歷史供水量的四分之一,只比本年度一半的預估用水量多一點點。聯邦機關將供水量增加至2500英畝英呎(約308萬立方公尺),但仍比科靈加需要的水量短少約1000英畝英呎。

市政府估算,科靈加的供水會在九月中旬告罄。助理市政經理布魯爾(Sean Brewer)說,墾務局表示在那之後科靈加無權使用輸水道的水。墾務局一份聲明指出,他們正與科靈加密切合作,面對特殊供水狀況的挑戰,也提供水資源供應商名單,但除了水源稀少,現在水的價格可不便宜。布魯爾八月時科靈加向市議會報告,原本1英畝英呎約190美元(約6050新台幣),現在1英畝英呎要價2500美元(約8萬新台幣)。如果市政府想購買足夠的水,可能要花費250萬美元(近8000萬新台幣),而科靈加的總預算也不過1000萬美元。

美國亞利桑那州的胡佛大壩水量顯著下降。全球多處遭遇嚴重乾旱,已經危及當地的農業與民生用水需求。(美聯社)
美國亞利桑那州的胡佛大壩水量顯著下降。全球多處遭遇嚴重乾旱,已經危及當地的農業與民生用水需求。(美聯社)

美國亞利桑那州的胡佛大壩水量顯著下降。全球多處遭遇嚴重乾旱,已經危及當地的農業與民生用水需求。(美聯社)

不只中央谷地,整個加州裡頭,水的價格和水的成本都在增加,不過市議員認為這樣誇張的價格是「犯罪行為」。這種「乾旱暴利」也促使加州參議員赫塔朵(Melissa Hurtado)致信司法部長嘉蘭德(Merrick Garland),要求調查對沖基金和其他投資者的反競爭行為(anti-competitive practices)。赫塔朵指出他們「確實偷走我們和未來世代賴以維生的重要資源,用來謀求利潤。」

「水用完了你要怎麼辦?」

科靈加試圖實施更嚴格的規範,整座城市有執法人員甚至警察巡邏,防止居民浪費水。泳池暫停開放,水費數度調漲,去年甚至開始對用水大戶徵收「乾旱費用」,但當局很快就投票退還徵收的27.7萬美元。奈德頓身兼商會的執行董事,他認為:「這應該是一種威懾手段,但一點用都沒有。」

大麻是科靈加的新興產業,市中心有兩間專賣店,還有一座廢棄監獄改建的農場供貨,經理薩莫拉(Luis Zamora)注意到新層級的水資源危機。「就在前兩天,有人問我水用完了要怎麼辦。」他大笑,「確切來說,要怎麼辦?」

歐洲、美國、非洲和中國部分地區出現嚴重乾旱。圖為德州一處棉花田,高溫缺水的天氣對本年收成造成嚴重打擊。(美聯社)
歐洲、美國、非洲和中國部分地區出現嚴重乾旱。圖為德州一處棉花田,高溫缺水的天氣對本年收成造成嚴重打擊。(美聯社)

歐洲、美國、非洲和中國部分地區出現嚴重乾旱。圖為德州一處棉花田,高溫缺水的天氣對本年收成造成嚴重打擊。(美聯社)

薩莫拉慢慢在家中儲水,他的庫存有9個5加侖水瓶。他不再替自家草坪澆水,鄰居的庭院也漸漸變成褐色,但有些人的草坪仍然翠綠,而且居民都很清楚誰還在繼續澆水。薩莫拉說「他們鼓勵大家互相檢舉,所以如果你澆水了,有人會拍照存證。」

市長拉姆西也接受了澆水禁令,不過一名市民在8月18日市議會開會時告訴拉姆西:「我正看著你的庭院。」拉姆西回應:「你知道為什麼我的庭院是綠色嗎?那是我畫的。」他說他用噴漆讓草坪看起來好看一些。市民則說:「我也會畫我的庭院,但那是土,我沒辦法糊弄任何人。」

墾務局增加配水 科靈加將於十二月用光儲水

科靈加的最大用水戶是愉快谷州立監獄(Pleasant Valley State Prison)和科靈加州立醫院(Department of State Hospitals-Coalinga),這兩座機構位於荒涼的市郊彼此相鄰,總用水量占科靈加配水量的20%左右,而且他們都告訴市政當局無法節省更多用水。

科靈加州立醫院是收容性侵犯的精神病醫院,院外有一長排紅杉樹,看起來蒼翠茂密,科靈加市民愈看愈生疑竇。市議員阿德基森(Adam Adkisson)說:「看看我們普通市民的紅杉樹,全都死了,種在學校裡的也都死了。我認為他們(醫院)在景觀方面還能節省更多用水。」

監獄並沒有做出回應,而科靈加州立醫院發言人指出,醫院已經在乾旱計畫底下運作了8年,院內的非照護區域已經移除大部分草皮,也移除灌木和植栽,限制各人洗澡時間,嚴密監控可能的浪費情形,並持續做出每一分努力高效率地使用水資源,「很遺憾,醫院的紅杉樹是褐色的,因為缺水而瀕臨死亡」。

8月份科靈加供水告急,墾務局的回應是增加531英畝英呎(約65.5萬立方公尺)的配水量,「協助滿足市民健康與安全需求」。但科靈加當局表示,他們仍短少約600英畝英呎的水量,而且購買額外的水會非常昂貴,目前預估全市會在12月上旬用完所有的水,但確切時間點沒有人知道。市長拉姆西說:「你沒辦法說他們永遠不會停水。我討厭這麼說,但看看我們現在的政府,這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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