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秀枝/反學院、返初心 最老新銳畫家

簡秀枝/反學院、返初心 最老新銳畫家
簡秀枝/反學院、返初心 最老新銳畫家

NO-Institutional, Staying True to Her Original Intent85-Year Old Rose Wylie’s Colorful World of Art.

如果說,返老還童、反樸歸真,是人生的境界,而去世俗、返初心與反學院、歸本我,則是藝術家的終極理想。85歲畫家羅絲.懷利(Rose Wylie, 1934-)做到了。

與藝術結緣超過一甲子,但懷利以過人的耐心與智慧,先回歸傳統家庭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等孩子羽翼茁壯、先生無後顧之憂,她才重返藝術創作舞台,作為人生最後志業。意志力與温厚用心,同樣感人。

灰白隨性的頭髮、寬厚大眼鏡藏著娟秀淘氣的臉龐,時尚迷你裙黑褲襪下是笨重的行軍鞋,懷利無視耄耋、撇開階級做自己的淘氣任性模樣,令人打從心底喜歡她。堆積如山的顏料殘體、隨手置放的舊報章雜誌、塞滿書籍資料的老舊櫉櫃,還有不忍移動的牆腳座椅掛滿亡夫生前使用過的舊領帶,歷歷往事都印記著走過的歲月痕跡。唯獨那片木框窗與時俱進地攬進了戶外的四季更迭、冬雪夏陽。

酷愛植栽園藝的女主人,讓每一吋土地都與大自然的豐盈接軌,蕭條冷寂等待與柳綠櫻紅驚喜,每每在一個不經易的倚窗中被感動得叫人熱淚盈眶。

也許是白雪皚皚下的不老勁松,哈肩扭臀、戲雪又頌寒;也許是春寒料峭中,飄逸柳絲現魅、吐瑞迎新綠;也許是溽暑炎炎裡的弄姿荷欉,搖曳並生姿……映照著大自然的寒暑更替、日月交輝,皆是懷利文思泉湧的源頭。

她信手拈來把笑看人生的點滴片斷全部帶入思維、躍入畫布、堆疊出她的畫布人生,饒富生命厚度與意涵。夜闌人靜,她會熟練地打開桌上電腦,將作品檔案儲存、更新或瀏覽,雲遊於數十寒暑的創作成果,有如撫慰每一分心血,完全是8旬老奶奶的精神烏托邦,也是藝術回歸本質的純真與美善。

相守57年歲月的丈夫羅伊.奧克斯德雷(Roy Oxlade)過世後,她保留垂掛在椅背的領帶作為紀念,鶼鰈情深盡在懷念中。目前,她最大的心願是在學術性高的國際美術館,妥善策畫幾場展覧分享更多藝術雅好……近年女性藝術家抬頭成為趨勢,懷利好似也搭上這班直達列車,但她與一般女性藝術家不同的是,她沒有在尖銳性別權益議題多著墨,反而回歸女性初心像老頑童般,以純粹、童趣、取材大自然與生活周遭,從心所欲地創作。

十月初,趁著參加倫敦斐列茲(Frie-ze London)之便,我從倫敦市區拉車遠行,走訪英格蘭肯特區紐納姆(Newnham),當面領受懷利的昂揚生命力,而談到藝術創作,她依然嚴肅且專注。

懷利住所是紅磚造二層樓的鄰街建築,饒富英式鄉間風情,屋後則是綠意盎然的後院、藤蔓破窗盤生,玻璃外凸的箱型窗頂有如鳥群的棲息所,還有隻明眸大眼的棕黑肥貓。懷利帶著笑意,解釋她與綠林群鳥、愛貓共處的生活狀態,在看似平淡無奇中捕捉不平凡,成為她獨特創作風格所在。

她的每一幅作品背後富含生動故事,懷利愛上了安靜說故事的垂幕晚年……當她帶領我們上樓看她堆積如山的家居畫室、滿地狼藉的創意草作,俏皮幽默地解釋她的取材來源,家居後花園、經典電影、回憶中的流行歌曲,甚至是八卦雜誌的明星照片。

懷利其實擁有兩段正規美術院校的養成經歷,一是18歲到25歲就讀的英國多佛藝術學院(Dover School of Art),另一段是她以不惑之年進入倫敦皇家藝術學院(Royal College of Art),47歲才正式取得該院文憑,令人稱羡。然而,前一段歷程,因為柴米油鹽的家庭主婦生活,讓她遠離藝術創作。

當近半百之齡,她有機會再拾畫筆、回歸藝術創作的專業角度,她心滿意足也全職投入。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2006年被藝術圈發現,封懷利為「年紀最大的新銳畫家」。耳聞「年紀最大的新銳畫家」之名,懷利露出淘氣精靈微笑表示喜歡這個「新銳」桂冠。

從此,懷利獎項接踵而至,入圍第七屆針線藝術獎(The Threadneedle Art Prize)、華盛頓DC國際女性藝術博物館特展,更創下唯一非美國藝術家獲邀展覧的記錄,接著在倫敦泰德美術館(Tate Modern)舉辦個展、2014年更贏得約翰.摩爾斯(John Moores)與Wollaston Award大獎(兩者獎金均等同於透納獎),同時被選為皇家藝術學院資深院士,2013年在泰德美術館舉辦個展,接連參加2015威尼斯雙年展以及眾多國際大展,得到學術界與美術館高度的評價。

懷利將倫敦蛇型美術館的展演,取名為「嘎嘎」(Quack Quack),這種帶著達達主義放肆感的名字,是因為她對美術館所在的肯辛頓花園池鴨情有獨鍾,就像前幾年在挪威展覽取名「汪汪」(Woof Woof),也是對周遭小動物的回應,展其仁心童性。

懷利的畫室並不大,她卻愛畫大尺幅作品,大家心疼她的辛苦,但她酷酷地說:「我畫室小,但博物館牆很大……」。出身正統美術學院,但懷利有別於一般學院的創作流派,她最可貴的是創作風格鮮明,自成一派,反學派、反美學。

不只喜歡嘗試大畫,她不對陽春帆布擦塗底色,也不打草稿,創作鬆散自由、一氣呵成,有如素人塗鴉,作品表面看似單純稚氣,實則可以作深度解讀。首先,她是從學院走出來的藝術家當中,對於「純藝術」(Fine Art)美學形式與規範的直接反叛。

其次,她企圖在畫自己的過程中,以「另一種注視」,發現繪畫的視覺活力與豐富韻律。再者,她關注環境生態、政治人權與時尚流行,從生活周圍覓尋靈感,擁攬入畫,最後用最稚拙直白的言語表達她的真心想法,譜出當代寓言。

如眾所皆知,受過學院繪畫訓練的人,要捨棄已習得的技巧,退回素人般的無技之技,或是想要逃脫學院邏輯與歷史傳統的制約,回到清新無染的視野,都是極其困難之事。而懷利化繁為簡,以天真直率面對創作,甩脫傳統,放下包袱,享受閒雲野鶴的自然天成。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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