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電影中的金(筋)童玉(慾)女 下

中國時報【聞天祥】 由於義大利電影多採事後配音，因此邀約外國明星演出，便少了一些難度。維斯康提原本想請當年紅透半邊天的馬龍白蘭度（Marlon Brando）飾演《戰國妖姬》讓威尼斯貴婦意亂情迷的奧地利軍官，白蘭度甚至都飛到羅馬試鏡了，無奈他價碼太高，製片人不願出，於是換成《奪魂索》（Rope，1948）、《火車怪客》（Strangers on a Train，1951）的俊男法利格蘭傑（Farley Granger）。《戰國妖姬》在義大利的攝製長達9個月，沒通告的時候，格蘭傑有機會在羅馬、巴黎遊歷，根據維基百科的資料，他因此和法國男星姜馬萊（Jean Marais）有過一段情。眾所皆知姜馬萊與詩人導演考克多（Jean Cocteau）關係密切，甚至在他的《美女與野獸》（La Belle et la Bete，1946）成為所有男角的扮演者。而他也演出了維斯康提的《白夜》（Le Notti Bianche，1957），扮演讓瑪莉亞雪兒（Maria Schell）掛心一年、教馬斯楚安尼吃鱉的男人。 今年才獲得坎城影展終身成就獎的法國男星亞蘭德倫，在維斯康提的片裡更加耀眼。在飾演同名角色的《洛可兄弟》（Rocco and His Brothers，1960）裡，他簡直完美到令人生氣，自己犧牲不說，連愛人都推給迷失自我的二哥，也讓這個看似寫實的「北漂」故事，多了幾許象徵的意味：人間如果有惡魔，他便是天使了。亞蘭德倫即使在維斯康提的古裝鉅片《浩氣蓋山河》變成獨眼龍也照帥不誤，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身為貴族，他卻選擇和平民出身但家財萬貫的美女克勞黛卡蒂娜結合，參與了時代的轉變。 《浩氣蓋山河》有另一位外國明星畢蘭卡斯特（Burt Lancaster）助陣，嚴格說來，他才是真正的男主角，飾演見證時代與權力無情更替的親王。碧蘭卡斯特當時雖已貴為奧斯卡影帝，卻不是維斯康提屬意的男主角，但為了福斯公司的資金，只好勉為其難。據說兩人剛開始的關係有點劍拔弩張，但後來反而變成好友，互相欣賞。碧蘭卡斯特後來又演出維斯康提晚期作品《家族肖像》（Conversation Piece，1974）。 亞蘭德倫除了和維斯康提合作，也演了安東尼奧尼的《慾海含羞花》，飾演一個投身股市的經紀人，外表的時髦俊美，彷彿也成為現代象徵的一部分。安東尼奧尼的《哭泣》也找了外國男星來演，美國演員史蒂夫柯臣（Steve Cochran）飾演被分手後到處流浪的男子，他的演出雖然獲致好評，但他的演藝生涯卻在一連串酗酒、放蕩的醜聞中走下坡。1965年他以探勘場景為由，帶著一群女性展開遊艇巡航，卻因嚴重肺部感染而病喪海上。 義大利銀幕的外籍星團 在義大利電影當中演出的外國女星也不遑多讓。例如後來以《男歡女愛》（A Man and a Woman，1966）大紅大紫的法國女星安諾艾美（Anouk Aimee），便是以費里尼的《生活的甜蜜》、《8又2分之1》建立起國際名聲的。 不過在《生活的甜蜜》獲益最多的，應該是安妮塔艾格寶（Anita Ekberg），她因為在瑞典小姐奪冠而進軍好萊塢，卻沒有太多值得說嘴的發展，沒想到費里尼的《生活的甜蜜》讓她飾演一個來到羅馬宣傳的女星，舉手投足自然撩人，攝影機與男主角馬斯楚安尼對她的凝視，更將她的性感帶到一種宛如宗教、藝術的境界，瞬時從艷星化為女神，永恆存在大銀幕上。她也索性留在義大利，成為鎂光燈追逐的焦點。 出生於奧地利的瑪莉亞雪兒（Maria Schell）情況剛好相反。她在演出維斯康提的《白夜》前，就已經以《最後的橋》（The Last Bridge，1954）、《酒店》（Gervaise，1956）在坎城、威尼斯影展拿下影后，難怪得以左右逢源，讓姜馬萊和馬斯楚安尼都愛上她，不過瑪莉亞雪兒確實擅長演這種為情所困、內心苦悶的角色，在兩大男星之間也並不遜色。 法國女星多米尼克桑達（Dominique Sanda）也是星運好到令人嫉妒，出身富裕的她，16歲便叛逆地結婚，2年不到就離了婚，在她兼職做時尚模特兒的時候，被布烈松（Robert Bresson）發掘演出了《溫柔女子》（A Gentle Woman，1969），之後又被狄西嘉在《費尼茲花園》（The Garden of the Finzi-continis， 1970）重用，飾演猶太富家女，在大難臨頭前，過著宛如夕陽餘暉燦爛卻稍縱即逝的日子。她的上層出身，在此成了渾然天成的催化劑。而在片中演她體弱多病的兄弟，是奧地利演員漢密柏加（Helmut Berger），他最著名的演出其實是維斯康提晚期的《納粹狂魔》（The Damned，1969）、《諸神的黃昏》（Ludwig，1972）、《家族肖像》，也一直以導演的「未亡人」自居。有趣的是，狄西嘉的《費尼茲花園》常被視為帶有維斯康提味道。漢密柏加那股病態、優雅、纖細的特質，或許正式啟動聯想的原因之一。當然，還包括影片那唯美頹廢的氣質吧！ 假戲真作的銀幕情侶 銀幕情侶何其多，假戲真做有幾對？《洛可兄弟》的安妮姬拉鐸（Annie Girardot）在電影裡愛的是亞蘭德倫，真實生活卻被飾演走上歪路的二哥雷納多薩瓦托利（Renato Salvatori）給娶走。銀幕上相恨相殺，銀幕下濃情蜜意，反差超大。《洛可兄弟》不但促成良緣，也讓他們的名聲鵲起。 當義大利新寫實主義震動全世界的時候，並不意味義大利只在拍一樣的東西？就像侯孝賢、楊德昌撐起台灣影史最重要的篇章，並不代表年代8、90年代的觀眾看的都是「台灣新電影」。屹立於義大利也啟發好萊塢效尤的《神話故事》（Fabiola，1949）就是義大利最有權勢的導演布雷塞提（Alessandro Blasetti）的古羅馬史詩片，但飾演圍著腰裙力大無窮的角鬥士的亨利維達（Henri Vidal），以及冒著風險與他相戀的貴族千金蜜雪兒摩根（Michele Morgan）都是法國人。蜜雪兒摩根是影史第一位坎城影后，氣質高雅，在法國影壇頗有地位。亨利維達則是1939年的「阿波羅先生」，想必是健美冠軍之類吧！兩人演完《神話故事》便結為連理，直到亨利維達1959年心臟病發過世。 這些在義大利電影中捕獲的點點星光，還在的都已經超過80歲了。都說歲月催人老，電影卻留住了他們的美好。尤其是那些七情六慾、貪嗔痴戀，有的畫面就是《新天堂樂園》（Nuovo Cinema Paradiso，1988）裡的神父企圖剪掉隱藏的禁忌，但無疑卻灼亮了更深刻的人性，彰顯了這些電影活生生的氣力與魅力。（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