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詩萍》寫給女兒以及未來她的男友們之五

〈女兒，這是爸爸一輩子會對妳說的話〉

【愛傳媒蔡詩萍專欄】我在等待。但我也在想我女兒。妳現在應該是上完書法課，去跟妳同學聚會了吧？妳不太可能想爸爸我的。

我國高中時，出門，也很少會想到爸媽。妳的爺爺奶奶。偶爾想到，恐怕也多半是，糟糕，回家怎麼跟爸媽交待，為什麼拖這麼晚才回家？！

我在等我的三鐵接力的伙伴，第二棒自行車回來，然後，我再跑向我的42公里全馬，追逐我們第一次嘗試的，三位大叔的226三鐵接力。

等待，是很有趣的人生體會。爸媽等待孩子。是愛。情侶等待對方。是愛。很多等待，是完成我們生命中，有意義的很多事的必要。

但，妳不一定懂，尤其在青春期的當下。我若讓妳等，多半要被妳美麗的雙眸白眼一下，怎麼這麼晚才到啊？

好好好，對不起，爸爸剛才耽擱了。這不是宿命，什麼是宿命？！以為娶了妳母親後，這輩子，最多只看一個女人的臉色了。沒想到，又來了妳！

真是，宿命啊～宿命。但有些宿命，是甜美之必要，不是嗎？不是因為妳媽媽，不是因為妳，我也許對自己人生的體會，又是另一幅圖像了。

妳還小。妳不一定能懂，人生在偶然的路徑中，存在某些必然的神秘。妳，為什麼是我的女兒？我若早一些結婚，說不定，就不是女兒，而是兒子。即便是女兒，但會是妳嗎？

我若一直單身，當然就無法想像，有孩子的種種可能，當然，更無法想像有「妳」之後，我整個人生態度的變化了。

妳將來離開我們身邊，獨自向更汪洋的大海，去行舟時，會不會想到妳爸爸我，時常望著妳的眼神呢？

妳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跟幾個媽咪的姐妹淘，到花蓮玩。在海邊吹風，拍照時，一位阿姨突然告訴妳，妳真幸福。為什麼她這麼說呢？她說，妳有沒有注意到，妳爸媽看妳的眼神，充滿了父母的慈愛。

妳害羞的，沒有說話。妳真像我，靦腆是本質。但她這麼一說，倒是出乎我的意外。因為，我們從來沒想到，望著妳的眼神，是充滿慈愛的。

我們望著妳。我們不時望著妳。我們總是喜歡望著妳。那是因為妳是我們的女兒啊～不是嗎？

天下的爸媽，不都應該這樣望著他們的孩子嗎？我們從來沒刻意去想。妳，也應該從來沒特別去注意吧！但，我的女兒啊～我們望著妳時，眼神永遠是充滿愛的。這點，毫無疑問。

在愛的眼神關注下，妳會有怎樣的未來呢？我是在有了妳之後，才不經意的，回想到我爸媽，長久以來，他們望著我的神情。

那，也是愛的等待嗎？妳爺爺是隻身來台的軍人。只能在孤獨的行旅，單調的軍紀中，等待一場愛情與婚姻，帶給他的改變。於是，他有了我，他的長子。

在漫長且窘困的日常裡，他對我有著很深厚的愛。以及，容忍我恣意放縱悠遊的自在。這愛，促成了現在的我。等待著，等待著，我從他手中的娃兒，被時間餵養成一個壯漢。

以前，他牽著我，在他等待成為父親的喜悅裡，散步，閒逛。如今，我攙扶他，在他佝僂的身軀旁，不斷鼓勵他要在時光隧道中，走得更穩，更久。

妳奶奶是大家族出身的客家妹。個性活潑獨立，生性好強，對生活有著無比堅毅的意志。她等待愛情的來臨，可能來得太快太急。她在妳現在的年齡大不了幾歲的時候，便結婚了，便懷孕了。

還好，她結婚懷孕了，因為，她等待出來的男寶寶，就是妳爸爸我，妳有時白眼他，有時又蠻依賴他的老傢伙。

她在貧乏的日常中，精打細算，東挪西湊，讓一個家等待著未來的熬出頭。如今，她還在等待，等待她的幾個孫兒，一寸一寸的，穿透時間的層疊，長成比她更高更細緻的模樣。

她的等待都是滿滿的愛，你們哪一個孫兒，不是吃她親手包的餃子，做的蔥油餅，而後鼓著一張嘴，說好吃好吃，謝謝奶奶，而後從仰望她，而後到超越她，最後奶奶則像小鳥依人一般，在你們身旁拍出一張一張的祖孫合照！

那都是等待出來的，時光之愛啊～我還在等待。但我也在想妳，我的女兒。手機上的晶片追蹤，顯示第二棒的自行車，應該再過一二十分鐘便抵達交接區了。

我起身，拉筋，做軟身操。妳爸爸我，年少時，便愛跑步。

跑步是是為了讓自己更壯，更結實。也是讓自己在青少年的苦悶中，有一股體力上的宣洩。一如，我愛讀書，那是讓自己在精神的壓抑上，打開一扇扇的窗口，向外遠眺。

那何嘗不是等待。人生的等待，等待向天空，向遠方，高飛。

接力交接區，已經有好幾位接棒者，跟我一樣，在拉筋，伸腿，活絡筋骨了。我們彼此笑笑。互不認識，卻在馬拉松的棒次上，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我們等待，等待前一棒的迎向我們。

女兒，爸爸總是喜歡在很多時刻想到妳。那應該就是那位阿姨說的，我們望著妳的眼神，無所不在的，洋溢愛吧！

愛，當我們愛了，就明白，不過是那麼簡單的事。我們愛妳。我們便無時無刻，不把妳放在心上，放在眼前。

等待，是多麼奇異的人生恩典啊～我們用自己的歲月，等待出妳的成長。等待的過程中，愛的付出，是必然的，但愛又是多麼的五味雜陳啊～等待妳長大。卻必然等待出妳的獨立。

妳的未來地圖，必然換來我的寞落與孤獨。但我又無比的歡欣，妳能勇敢的獨自向前！愛的等待，必然是我們人生最奇異的恩典。

我看到騎自行車的隊友向我跑來了。我接下晶片。套在腳踝上。我起跑了。我若要等待我的終點線，我就必須往前跑，一直跑。我若要等待我的愛，我就要一直愛，一直認真的愛。

女兒，這是爸爸，一輩子會對妳說的話。

作者為知名作家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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