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詩萍／《張愛玲100》之十二

〈張愛玲嫁了兩個壞丈夫（一）〉

好吧，我們來談談張愛玲嫁的「兩個壞丈夫」。張愛玲一生，兩次婚姻。一次，是在孤島上海，嫁給胡蘭成。一次，是離開中國之後，寄居香港，認識劇作家賴雅，嫁到美國。

夏志清說張愛玲「嫁了兩個壞丈夫」，前提是，張愛玲的小說才華，晚年沒能發揮，是因為嫁了兩個「壞丈夫」。但，這個所謂「壞」，是什麼意思呢？嚴格講，這個「壞」字，用在先後兩個丈夫胡蘭成與賴雅身上，蠻容易使人誤解。需要進一步解釋。

夏志清是基於惜才，認為先後兩個丈夫，都耽誤了張愛玲的後半生創作，所以「壞壞」。但，賴雅的拖累，耽誤張愛玲，是因為他年老健康差，經濟條件惡化，迫使張愛玲必須「養家活口」，而無法專心寫作。

賴雅的壞，可以說是張愛玲「愛屋及烏」的選擇。也是藝術家，常見的處境，為了扛起照顧家人的擔子，不得不犧牲藝術創作需要的時間與關注力。

這樣的「壞丈夫」，雖然，令人替張愛玲惋惜，但對張愛玲本人，卻很可能甘之如飴。這樣的「壞丈夫」，不是主觀上的壞，是客觀處境的拖累。值得同情。

但胡蘭成不同。賴雅與張愛玲的婚姻，維持了約莫十一年。直到賴雅病逝。胡蘭成與張愛玲的婚姻，頂多約三年左右。不過，卻糾纏，糾結張愛玲，直到1981年胡蘭成過逝，才算讓張愛玲卸下心防，安心過了十四年孤獨的歲月。

三年婚姻，竟催迫張愛玲對這段往昔的蹙眉，長達近半世紀！這個才叫「壞」丈夫吧！

胡蘭成與張愛玲結束三年婚姻後，潛逃至日本。到了一九七零年代，他靜極思動，剛好碰上機會，中國文化學院請他赴台任教。一池春水，於焉攪動。對賴雅過世後，安靜了幾年的張愛玲，起了平地無謂的風波！

1975年七月間，張愛玲寫了封信給宋淇。

「趕寫《小團圓》的動機之一是朱西甯來信說他根據胡蘭成的話動手寫我的傳記，我回了封短信說我近年來盡量de-personalize讀者對我的印象，希望他不要寫。當然不會生效，但是這篇小說的內容有一半以上也都不相干。」

不久，張愛玲再寫一封信。

「《小團圓》是寫過去的事，雖然是我一直要寫的，胡蘭成現在在台灣，讓他更得了意，實在犯不著，所以矛盾得厲害，一面補寫，別的事上還是心神不屬。」

兩封信道盡了張愛玲知道胡蘭成四處說她的心情。應該也是很怒很羞吧！畢竟過去那麼多年，胡蘭成還在拿昔日三年不到的感情做文章，她當然很氣。

但當年又是她自己掉入那場愛情漩渦，又能怪誰呢？看起來，張愛玲動手想寫《小團圓》，以小說形式來反思自己的一生，是早有準備的。只不過，胡蘭成這一段，她到底該怎麼寫呢？

胡蘭成復出的動作，則加深了她的疑慮。也因而加快了寫書的速度，或加多了張愛玲對胡蘭成那一段往事的篇幅。而胡蘭成做了什麼事呢？他在1976年六月於台北，出版了《今生今世》！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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