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碼話劇《主角》的文學魅力 一幅複雜世相的宏闊畫卷
【記者魏鋒/特稿】一個講述秦腔皇后舞臺生涯的傳奇故事,一首個人在時代洪流中興衰沉浮的命運之歌,一場從現實主義文學土壤中生長綻放的精彩大戲,一次文學性與戲劇性在舞臺上的激情碰撞……,話劇《主角》改編自陝西作家陳彥獲茅盾文學獎的同名小說,由國家一級編劇曹路生擔任編劇,國家一級導演胡宗琪擔任導演,陝西人藝老中青三代傾力打造。劇本九易其稿,歷時3年完成。舞臺呈現了人物長達40年的成長歷程與社會變遷,眾多人物的彙聚,共同烘托成就了“主角”奮鬥不息的人生。設計上,53個場景切換,16根柱子的變化,“一桌二椅”的簡約和寫意,展現跨越幾十年的時空和命運,帶給觀眾更多的想像空間。
話劇《主角》將70餘萬字巨著濃縮成舞臺上的210分鐘,全國巡演獲贊無數,靠實力征服了觀眾,讓期待已久的觀眾過足戲癮。該話劇成功入選文化和旅遊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舞臺藝術精品創作工程重點扶持作品”“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優秀舞臺藝術作品展演劇碼”,是2021年陝西省重大文化精品專案、陝西省新時代現實題材創作工程選題和陝西省藝術創作資助專案,獲中國文化藝術政府獎——第十七屆文華獎。
《主角》是陳彥繼《西京故事》《裝台》兩部長篇小說之後,給予中國文壇的一個驚喜,被稱為一部驚世駭俗的長篇力作。70多萬字的長篇小說《主角》如徐徐展開的一幅複雜世相的宏闊畫卷,在當代社會極具現實意義。
一兩百號人物在書中粉墨登場,故事圍繞秦腔名角憶秦娥一一鋪陳開來,從1976年到2016年,從鄉村到都市再輾轉海外,《主角》透過秦腔舞臺,描摹出中國最古老劇種的滄桑變遷,與整個社會在時代洪流中歷經的萬千變幻。“憶秦娥”閃亮登場的是秦腔的戲曲舞臺,更是人間百態的世相大舞臺。
“《主角》為當代文學提供了一個不同的世界。寫戲曲人物的作品雖所在多有,但無一如《主角》這般深入、豐富、細緻、可信。這無疑與陳彥生活積累的豐富密不可分。《主角》還是一部極為完整的作品,其中有活生生的人物,讀來令人感動不已。”這是作家王蒙對《主角》的驚喜評價。讓我們文學的角度,一起從人物、結構與語言三個層次,領略《主角》的美學特質與文學價值,感受話劇《主角》的獨特魅力。
象喻與生活深度融合的人物塑造
在任何時候,人物都是故事的核心。成功的小說家總是把精心塑造和著意刻畫的典型人物作為作品的軸心,東方小說這樣,西方小說也是如此。創造活生生的個性鮮明、象喻指向深邃的人物形象,是小說家,也是一部作品成敗得失的要義。憶秦娥是《主角》的主人公。作者通過憶秦娥這一特定形象,從出身、性格、經歷和命運四大板塊,完整地實現了自己對現實的深邃洞察和大巧若拙的審美表達。
在出身的設定上,《主角》立足中國現代化進程,為憶秦娥命運構築了一個居於社會生活最低處的切入點。她出生在山區,通過在劇團敲鼓的舅舅進了縣劇團,識字不多,文化程度不高。這樣的出身與後來她能逐步成長為一代名伶形成強烈的反差,而這種反差使故事在氣質上充滿了天然的戲劇感,讓人震撼,讓人意猶未盡。
在性格的塑造上,憶秦娥性格的外在表現是傻,也就是關中農村常常對頭腦簡單女子的稱呼“瓜女子”,她不善言辭,還具有中國傳統女性固有的美德,與之相輔相成的內在性格是善良、忍讓、吃苦耐勞、逆來順受、堅韌和守恆如一。
這種性格最終決定了她的生命歷程走向和人生狀態的形成。生活一塌糊塗,而事業如日中天,這種情形與其說是憶秦娥這樣一個特定小說典型人物的遭遇,毋寧說是在一種特殊歷史時期的特殊社會環境下一大批人的共同遭遇。既有個性,又有共性,既有特殊性,又具普遍性。誠如黑格爾所說,小說作品中成功的人物不但要保持自己的性格特性,更要承擔和忍受各種社會矛盾。
在人物的經歷上,她的特殊經歷鍛造澆鑄了她的品性,她的品性成全了她的藝術造詣。在長達四十年的從藝生涯中,她先後經歷從縣劇團到省劇院、從燒火丫頭到秦腔皇后這樣一個騰達蛻變的蝶化過程,而每一個蝶化過程都充斥著艱辛、酸楚、屈辱和堅守、攀登的掙扎和喜悅。
舅舅無私的呵護和每一位秦腔藝術家的奉獻和培養,給她幾近昏暗的經歷投射進了明亮溫暖的陽光,正是這一縷縷明亮溫暖的陽光喚起了她內心強大的力量和獻身秦腔藝術事業的宏願,使她這朵秦腔藝術的奇葩能夠在疾風苦雨的乾旱土地上茁壯成長。同時,與她的演藝生涯隨行的是初戀、婚姻、家庭和秦腔藝術事業的起起落落、劇團劇院體制的改制、大眾藝術欣賞視線的轉移和演出市場的善變等等。所有這些切身經歷,都為她的心靈和身體帶來難以言表的觸動和顫慄。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跌宕坎坷的經歷雕塑著藝術偶像近乎完美的醉人形象。在命運的書寫上,憶秦娥窮其一生也沒有改變她出身底層、婚姻家庭殘缺的現狀,社會生態沒有為她創造良好的環境,但她不斷通過努力,改變著自己的生存狀態,終成一顆璀璨耀眼的梨園明星。貧賤出身又命運多舛,眾人仰視又風光無限,不同際遇糅合于憶秦娥一身。可以說,所有風光旖旎的人物背後都有別於常人的命運,偶像級的人物就是用這樣的命運煉成的。憶秦娥如此,別人亦如此。
多流並匯的宏大敘事結構
作為故事的上層建築,在整體結構上,《主角》將秦腔藝術發展的起起伏伏和改革開放的社會環境集中聚焦在主人公的命運基線,多流並匯,然後將這些鮮活生動的事件,置於一定的時間和一定的空間之內,使小人物的時空交織出內含氣象又宏大的敘事結構。一方面,《主角》以主人公的成長和生活、藝術人生順序為線索,按照時間來推移,緊緊圍繞故事情節展開敘述,並將主角與配角發生的各種故事和生活瑣事沿著這條線索不斷交織出現,也不斷綻放出各色花朵,這樣的結構恰好適合這樣綿長的篇幅和浩繁的內容。另一方面,《主角》同時以社會變革和秦腔藝術生存狀態為隱性線索,將所有人物的前途命運和所有發生的故事,以及林林總總的生活瑣事,置於大的社會背景和秦腔藝術發展這兩個平臺上,相映成趣,互為釋疑,互為影響,更加大了故事的資訊容量和指向無形的擴容延展。
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吳義勤認為,《主角》在一部詩和戲、虛和實、事和情、喧擾和寂寞、歡樂和痛苦、尖銳和幽默、世俗和崇高的參差錯落中,掘發生命和文化的創造力與化育力,照亮吾土吾民的文化精神和生命境界的“大說”。生命融于戲、融於詞、融于文化,戲融於敘事,傳統萌發新機,小說遂成浩浩乎生命氣象的大音。
誠然,《主角》在創作上持之以恆地堅守了務實有效的結構方式,在預設的空間之內,合理地勻稱地安排故事和情節,使作品整體呈現一個節拍、一個速率、一個基準,人物出場、活動、退場合情合理,故事開展有頭有緒,情節推進有條不紊,通篇順暢自然,既有高潮迭起的強烈震撼,又有流水不斷的舒緩愉悅,整體結構給人以完美無缺的印象。
從生活智性中提取語言的魅力
《主角》非常注重語言的運用、提煉和昇華,採用了與作品格調、節奏、情緒和內容完全契合的一種語言表達模式,讓每個人在欣賞人物、故事的同時感受到了語言的獨特格調和藝術魅力。那種與生活本身的智性相濡以染的語言,在生動、簡潔、質樸、和貌似口語化的親和力中,有著直陳生活的語言質感。
《主角》在敘述和表達中,沒有著墨玩弄語言技巧,也沒有人為地創造新奇句式,更沒有賣弄辭藻,而是根據作品整體韻律,選用適合人物特點和故事情節發展的獨具個性氣質的語言進行表述。這種語言貌似隨意,實則質感強烈,具有一種妙不可言的天然吸納力和粘和性。
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長白燁認為,《主角》是一部具有“經典相”的現實主義力作。瀋陽師範大學教授孟繁華認為,《主角》是新世情小說的典範之作,其對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世情民生的書寫堪稱正史之斧斤。中國作家協會小說委員會副主任胡平認為,《主角》對正面人物、正能量的書寫非常成功。《小說評論》主編李國平認為,《主角》體現了陳彥對歷史和時代的同位感知,表現了戲曲興衰起伏和改革開放共同交織的歷史進程。《人民日報·海外版》文藝部主任劉瓊認為,陳彥有一種對整體命運,人的命運和社會發展的命運的深層思考,因此《主角》包含著極為豐富的寓意。
圖一:2022.2.22話劇《主角》(薛鉑攝影)
圖二:話劇《主角》首演,陳彥看完後盛讚:“話劇改編很精彩”。
圖三:本文作者魏鋒與著名劇作家、作家陳彥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