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訃聞】回家──公娼白蘭病逝於文萌樓

1997年9月,大同區和萬華區的公娼們在歸綏街的文萌樓,成立了台北市公娼自救會,訴求延緩廢娼,並爭取性工作的權益。20年過去,繼自救會會長官秀琴投海自殺、副會長麗君乳癌病逝之後,自救會成員之一:白蘭,也於2017年7月25日病逝於文萌樓。

圖三:病後的白蘭身形削瘦,但仍非常關心文萌樓的狀況。(日日春關懷協會提供 )
圖三:病後的白蘭身形削瘦,但仍非常關心文萌樓的狀況。(日日春關懷協會提供 )

白蘭為什麼叫白蘭?已無法知道原由了。日日春關懷協會成員鍾君竺推測:「當時公娼可以自己取化名,可能是她自己取的。」

鍾君竺說:「她在公娼抗爭過程中全程參與,當年因為公娼被汙名化,很多阿姨因此戴帽子、眼鏡、口罩遮臉,只露出兩個眼睛,但她從不遮掩,總是站在第一排,直面世人的眼光。」

「除了對外抗爭以外,她也是當時組織抗爭時很重要的引路人,她開放她的故事,引領我們走進公娼的世界,讓文萌樓成為當時台灣能公開談性、性工作、性交易的場域。」

白蘭的名言是:從什麼良?我們原本就很善良。

白蘭這一生沒有太多選擇,她沒有一般人應該擁有的東西。

首先是童年。白蘭的小名叫阿娟,出生於台東農村,因為家境貧困,七歲時她就必須與二姊四處打零工貼補家用。13歲那年,父親車禍,急需一筆醫藥費,媽媽將她賣到華西街,成為雛妓。

她失去正常教育的機會,也失去正常成長的時光。一開始,賣身契是2年,但家中一再借貸,賣身契因此長達10年。

鍾君竺說:「她面對債務的束縛,那時的娼館老闆像是高利貸的心態,借錢出去,就從他們的女兒身上榨取十倍回來。有些老闆會照顧員工的身體,但白蘭遇到的是相對惡質的老闆。」

這10年她失去自由,不能離開娼館,只能待在接客的小房間裡,更沒有選擇客人的權利,接客人數不足還會被打,雛妓的生活除了睡覺就是接客,娼館老闆也不許她與外界交談,怕她逃跑。

23歲,賣身契約終於期滿。白蘭沒有受過完整的教育,她人生的第一個選擇,是走到台北的歸綏街,申請牌照成為公娼。對她來說,這是一份與雛妓經歷相比,更為自由的工作,她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

鍾君竺說:「她的故事一開始是跳入火坑的故事,從主流的觀點看,好像要救她,讓她從良轉業,才是好的出路。但白蘭的選擇很清楚,她要離開的是強制勞動的環境,而不是離開性工作。」

2001年3月8日,正式廢娼,36歲的她失去了工作。因為過去被剝削的陰影,她不敢做私娼,更不想躲警察。她帶著貓,嘗試開檳榔攤,但因為沒有受過完整的教育,基本的數學運算對她來說是困難的,更別提成本概念、人事經營。

檳榔攤開10個月後倒閉,之後她嘗試過的工作有:賣麵、成衣工廠、洗碗工,但無能持續,因為她的身體已在10年的雛妓生涯中耗損,無法負荷長時間的勞務工作。

酗酒時期的白蘭。(日日春關懷協會提供 / 攝影:陳定傑)
酗酒時期的白蘭。(日日春關懷協會提供 / 攝影:陳定傑)

沒有工作,就沒有錢養她的貓,於是貓跑不見了。交往20年的男友也離開了她。她失去了感情,此後染上酗酒的習慣,2005年,她在家中昏迷2天,才被發現送醫,小腦萎縮讓她從此坐在輪椅上。

她生病後,曾經在日日春關懷協會義工的陪伴下,兩度回台東的家,但家中經濟不好,無法照顧她,因此日日春關懷協會決定接手照顧她後續的生活。2年前,媽媽與大哥相繼過世。

她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家。

7月24日,白蘭因糖尿病引發敗血症、腎衰竭與酸中毒,病危,但意識清楚。生命的最後,她向日日春關懷協會祕書蕭怡婷表達:「我想回文萌樓。」這是她最後為自己做出的選擇:回家。

7月25日,8點30分,白蘭撐著自己的身體,回到她2坪大小的執業小房間,躺回她的執業床,像是回到這一生最自由最純淨的時光。

那時的她有選擇客人的權利,她不貪錢,生活能過就好。她選擇一天接兩次客人,接完客人就去市場買魚,餵流浪貓,白蘭總是這麼叫她最愛的那隻貓:「老查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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