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羊變色的同婚對決

748釋憲案最關鍵的一點，其實是2年的修法限制，而且它不是舊法的「落日條款」，而是同婚的「日出條款」 ─ 釋憲案明文寫下，若2年後立法/修法 缺陷未被修補，同性之二人可以逕行去戶政單位登記結婚。

1. 如今，「時間優勢」在同志族群手上了

若2年內未立專法，那當然就只有一種「結婚」 ─ 就是反同婚者最不希望同志也能擁有的那種、最「正常」的、「我的小孩也一樣」的那種「結婚」。

過去挺同婚者一直在擔心的「就算釋憲通過，要是立法延宕，法案還是可能會一直被束之高閣」，現在可以鬆一口氣了；兩年之後，若是民法未修、專法未立，同志朋友就可以直接去登記「結婚」。

我想到一則新聞，就在釋憲結果出來的前幾天，素來挺同的民進黨立委尤美女因為焦急，竟然向自家黨主席兼總統蔡英文開砲，怪她遲遲不肯表態積極挺同婚；在釋憲出爐後，我想尤立委搞不好還會私下拜託蔡總統「一年半以內不要表態、不要積極推專法」 ─ 兩年的時限越近，對「修民法」一派越有利。

2. 反同婚者，準備好歌頌「同婚專法」了嗎？

承上，既然時間改站在同志族群這邊，那麼反對陣營未來的首要任務，就是要趕在2年內讓同婚專法完成立法 ─ 「讓同性之兩人，也能在法律的保障與約束下， 成立具有親密性及排他性之永久結合關係 」。

但是顯而易見的是，挺同團體會反對另立專法。而且反同陣營的主力在國民黨，作為國會少數，國民黨要「拖住法案」還可能較容易些，要「推動法案」可就難得多了…… 反過來說，就是同婚專法很容易會被拖住。

為了要讓己方立委能順利推案，反同婚的一方必然要開始宣傳「專法  ≠  歧視」。 那…… 既然不歧視，為什麼還要另立專法？

其實要講出違心之論並沒有想像中、戲裡面演的那麼簡單，大家心知肚明，不能接受同志「跟我們一樣結婚」的人，說穿了就是因為「不想和那些髒東西畫上等號」。

帶著這樣的心態卻要論辯「這不是歧視」，這種心口不一的處境，將會成為反同婚陣營未來兩年最大的難題。

3. 兩年很短，稀哩呼嚕一下就過去了

事實上，反同陣營現在多半還沒有意識到情勢的險峻 ─ 或者說不願意面對吧……  許多人在震驚後反而以「釋憲又怎麼樣，拖著不要修法就好啦，我跟你『說什麼都不會變』」的態度在互相安慰。

其實他們真的應該要趕快設法推動專法了，但認真這麼想、這麼做的人很少；而且如上述，推動專法就要強調「不是歧視」，這是事倍功半的，一定會有很多人受不了、轉向「釋憲無效」的陣營。

但是，這些「釋憲無效」的訴求，或者溫和一點是開始進行「連署公投」，其實都會扯到「推動同婚專法」的後腿 ─ 只要有推動專法的人，跑去串了「釋憲無效」、「連署公投」的場子，那他再想講「專法  ≠  歧視」也就沒有可信度了。

反而是國民黨的一些政治人物，因為就處在國會運作的現場，風向判斷的反而比支持者快；釋憲一出，他們就知道「社會還沒有共識」的說法已經失去立基了 （「拖」已經不是可行策略了），所以現在開始有人對釋憲結果表態支持。

4. 如果兩年後真的沒有修法/立法，會怎樣？

按照釋憲案揭示，兩年後同性的二人可以登記結婚。 最壞的可能是 (可能性很低，但不為零)，到時候戶政單位會以系統不支援為由不給登記、然後當事人可能還是得去控告市政府 ─ 這就是祁家威當初上訴的原因。

但，在以前各級法院、行政法院尚有可能作出「系統不支援同婚，不違法」的判決，在釋憲案出爐後、兩年後，若在有同樣的情事，幾乎可以斷言同志都會勝訴，因為大法官明示了：

「 (兩年後)未完成相關法律之修正或制定者，相同性別二人為成立上開永久結合關係，得依上開婚姻章規定，持二人以上證人簽名之書面，向戶政機關辦理結婚登記」

上面這段釋憲文字的關鍵在於「依上開婚姻章規定」。

這意味著，兩年後即便沒有修法、立法，同志結婚也不再是「沒有法源」的，而是「依民法第4編親屬第2章」可以去辦理結婚登記 ─ 若到時行政單位不能「依法受理登記」，那便是失職。

事實上，不需要同志一個、一個地去告政府；在明知會輸，而且會接連被告的情況下，各縣市政府的官員、首長會願意違法失職去「扛十字架」，還得罪一堆挺同的選民嗎？這種可能性就算不為零，那也是真的極低的啦。

就算真的有縣市在兩年後「堅守住」不修改系統、不讓同志登記結婚，那也會被彈劾、糾正；也不需要當事人一個一個去告 ─ 不過真的可能性很低啦……

5. 其實未來已經「浮足明」了 -- 修民法

748號釋憲案中寫明「民法第4編親屬第2章婚姻規定，未使相同性別二人，得為經營共同生活之目的，成立具有親密性及排他性之永久結合關係」是立法缺失、是違憲，這讓同婚陣營成為有「大義」的一方。

更重要的是，大法案在釋憲案裡訂下了兩年的「日出條款」，讓民法派占穩「天時」。

再者，國民黨在立院少數，這又給了民法派「拖住專法2年」的「地利」。

最後是「人和」 ─ 反同陣營自己即將面對「積極推專法」和「不承認釋憲」的分裂。

一方面是民間支持者未必能強忍住對同志的厭惡去支持專法；另一方面是泛藍的名嘴、立委，說不定在釋憲後就會有人轉向支持修民法 ─ 如果本身對同志並不反感、只是「顧慮傳統、民情」的話，眼見己方在國會沒有優勢、「拖」又有利於民法派，那何必站在輸的那邊、何不順水推舟一下呢？

從「大義」來看、從「天時、地利、人和」來看，我預估未來的發展如下：

一開始，因為反同陣營尚未醒悟自身處境，他們大概還是會「拖延立法/修法」 ─ 就算立委有察覺到「拖」對民法派更有利，但他們的選民未必知道；當選民要求拖延立法時，是花力氣跟他們解釋「為什麼要趕快推專法」呢？ 還是算了，就拖吧比較省事呢？

等拖過半年多之後，又開始忙縣市長選舉啦，這樣，不知不覺一年就會過了，此時才醒悟「要趕快推同婚專法」就為時已晚了……  後面就分歧出兩種結果：

一是，反同婚方的立委發現時不我予，棄守，完成修民法。

這是有可能的，尤其是「如果國民黨拿回一部份縣市」。 因為兩年到期後，首當其衝的就是地方縣市的戶政單位和縣市長；而且政府部門不可能等到兩年期滿，才突然要更新電腦系統 ─ 就算寫新系統很容易，那也還要招標啊……

我估計在縣市長一選完、距今還不到一年半，就會開始從地方縣市傳出「快點決定同婚制度，否則我怎麼修改系統！」的要求 ─ 甚至，如果政論節目專業一點，也許在縣市長選舉時就已經會成為話題了。

所以時限靠近的時候，反同婚陣營在立院棄守是有其可能性的。

二是，反同婚方的立委堅定發揮「雖然是少數，但我能拖」的功能，讓兩年時限到期，進入「縣市白兵戰」。

如上述，其實在兩年到期前，各地戶政單位就必須開始因應了；依釋憲文揭示，兩年期滿若未修法，戶政單位要直接受理同性之二人「登記結婚」。

兩年期滿之前，一定就會有縣市向內政部請求函示，而內政府的函示一發，就會有更多縣市依函示著手建置新系統。

於是，「縣市白兵戰」的結果，實際上就是向「登記結婚」演進；大概再過個幾個月，等「同志可以登記結婚」已成事實後，估計為了「還是要有個法源」，以及避免被糾正彈劾，立法院還是會補修民法，讓法條完備 ─ 木已成舟了，到時候的國民黨總統候選人，一定會表態支持的。

以上，這是我的分析，就像撲克牌「拱豬」裡的「豬羊變色」一樣，大法官的釋憲讓同婚對決的雙方優勢、劣勢瞬間互換；而我預估就在兩年期滿的前一點、或後一點，這場爭議將以「修民法」畫下句點，就像許多政治人物說的「社會開始進入癒合、修補的階段」。

※「浮足明」是台語，以前簽六合彩的年代很多人向神明求明牌，神明給的指示，比如說是一幅畫，裡面藏著什麼數字，有的人會看不懂，有的則是一看就懂，就像有數字從畫裡浮出來一樣。

(圖片取自flickr；文章取自黃柏翰 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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