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他從來沒聽過自己晚期的作品,但200多年之後,我們仍在傾聽

250年前1770年的12月17日,普魯士王國(德國)大城波昂(Bonn)的一座天主教堂,一個小男嬰受洗。56年後,1827年3月26日他病逝時,已經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音樂家(沒有之一)。他是路德維希.范.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

貝多芬出身貧寒,確切的生日已不可考,後世都以他的受洗日來紀念或慶祝。今年適逢250周年,但也適逢來自中國、席捲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從波士頓交響樂團(Boston Symphony Orchestra)到倫敦巴比肯藝術中心(Barbican Centre)到紐約卡內基音樂廳(Carnegie Hall),絕大部分紀念與慶祝活動只能取消或線上舉行。

當然,這完完全全無損於貝多芬的偉大與影響力,未來的世人會接力慶祝他的300周年、350周年、400周年、450周年、500周年……

第三號交響曲「英雄」、第五號交響曲的「命運在敲門」、第六號交響曲「田園」、第九號交響曲「合唱」的歡樂頌、鋼琴奏鳴曲「悲愴」與「月光」的第二樂章、小提琴奏鳴曲「春」、鋼琴小曲「給愛麗絲」……就算平常只聽流行、搖滾的人,對貝多芬也不會「只聞其名」。

就如卡內基音樂廳的宣傳所云:「貝多芬提升我們的靈性、讓我們泫然欲泣、激發我們最深刻的思考。」音樂史上的天才不勝枚舉,但貝多芬不但是天才,而且是一位堅韌、強悍又創新的巨匠,承先啟後,在音樂世界開出一條康莊大道,從舒伯特(Franz Schubert)、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馬勒(Gustav Mahler)、華格納(Richard Wagner)到桑海姆(Stephen Sondheim),都曾經亦步亦趨。

「英雄」、「命運」、「莊嚴」、「暴風雨」、「普羅米修斯」(Prometheus)……貝多芬的作品似乎總是蘊涵著洪荒之力,有如金庸武俠小說的絕頂武功降龍十八掌。那麼貝多芬本人呢?他其實非常「一般人」,有著一般人的問題。他不修邊幅,脾氣乖戾,想方設去要證明自己有貴族血統,往往愛上自己高攀不起的女子,為了家務事鬧上法庭。

當然,這還是完完全全無損於貝多芬的偉大與影響力。《紐約時報》(NYT)首席樂評人托瑪西尼(Anthony Tommasini)指出,貝多芬的作品無論是激烈、狂亂、神秘或崇高,總是能夠讓聽者歎服:音樂就是要這樣寫,也只能這樣寫。而關鍵就在於細節,貝多芬是運用小型「動機」(motif)的大師,既前無古人,可能也後無來者。

小型動機可能是幾個音符、片斷旋律、節奏樣態,並非貝多芬獨創,海頓(Joseph Haydn)對他啟迪良多,但他將相關技巧提升到另一個境界。例如第五號交響曲開頭著名的「命運動機」,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曾解析這4個音如何成為「一具跳板」,將整首曲子串連起來。又如第六號交響曲「田園」,貝多芬以開頭的4個小節構築出長約13分鐘的第一樂章。

晚期的貝多芬進入另一個領域,以「聲音詩人」(Tondichter)自居,樂風瀰漫著神秘氣息,結構與聲音推陳出新,但小型動機仍是他的看家本領。第14號樂四重奏(Op. 131)是其代表作,據說舒伯特聽了之後歎服:「有了這首曲子,我們還能寫什麼?」華格納更是反覆鑽研,試圖從它的7個樂章揣摩出規模宏大的樂劇(Musikdrama)架構。

談貝多芬就不能不提他的耳朵。他一輩子以作曲、演奏鋼琴、指揮樂團維生,但是不到30歲就出現聽力減退的問題,30出頭開始苦於嚴重的耳鳴,讓他幾欲尋短。大約自1812年(42歲之後),貝多芬只能聽到低頻與突發的巨響,也越來越離群索居。

但是,貝多芬繼續創作,第七號至第九號交響曲、莊嚴彌撒、最後5首絃樂四重奏、最後6首鋼琴奏鳴曲……都是1812年之後的作品。就像一位樂評家說的,晚年的貝多芬聽不見自己的作品,但是200多年之後,我們仍在傾聽,仍在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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