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58得獎名單關鍵字:賈靜雯、阮鳳儀、艾怡良與羅卓瑤的女力影響力

金馬執委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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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雀雀】第 58 屆金馬獎頒獎典禮於 11 月底落幕,《瀑布》受到專業評審們的肯定、成為年度金馬獎最大贏家,奪得包括了最佳劇情片、影后、最佳劇本和最佳原創電影音樂獎四項大獎;《美國女孩》、《緝魂》和《月老》則各拿 3 獎居次。若再加上《美國女孩》在金馬官方所舉辦的正式「觀眾票選最佳影片」項目上拔得頭籌,那麼《美國女孩》和《瀑布》兩片各有四座金馬獎座奔騰入袋、亦反映了金馬執行長聞天祥所透露決選會議上的兩片勢均力敵:《美國女孩》與《瀑布》之間的纏鬥,讓評審直至最終都沒有一面倒地偏向哪部片。

金馬 58 決選評審也不是沒有共識過:由知名電影學者黃建業擔任評審團主席與李烈、陳玉勳、楊雅喆、小坂史子、張吉安、卓男、呂蒔媛、陳駿霖、謝文明、許傑輝、黃文英、馬世芳、曹源峰和譚紀良所組成的評審團在評選過程中,最佳新演員獎得主方郁婷是全獎項中唯一「 15 個評審票數全拿」的入圍者,毫無懸念的勝出,是肯定、是憐惜也是諒解著三代台灣女孩(包括林嘉欣、阮鳳儀和方郁婷)追求美國夢挫敗後的昭然痛感。激情過後,今年的得獎名單之中還能挖掘/暗藏哪些華語電影影壇趨勢的密碼/徵兆?或許你早也已經聞嗅到了,只是還在等著一篇文章參與討論或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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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靜雯、羅卓瑤與阮鳳儀的金馬58性別領航】

羅卓瑤作為 58 屆金馬獎史上第 4 位「最佳導演獎」女導演得主(繼陳沖、許鞍華與文晏之後),實屬不易。倒是台灣女導演阮鳳儀不但是金馬獎自 2010 年開設「最佳新導演獎」12 年以來首位得獎的女性新導演,也是金馬獎歷史上第一位台灣女導演終於獲得「導演獎項」肯定的高光時刻。此時回望,過往不是沒有沒資格得獎的台灣女導演入圍到金馬導演獎項,舉凡張艾嘉、劉若英,柯貞年...。我會說放眼華人影壇,台灣女導演的路,實屬最為艱辛。

或許這一切對於女性影人而言都不容易。阮鳳儀出生的 1990 年,是羅卓瑤生涯首度入圍金馬獎的年份(《 愛在他鄉的季節》)。那一年,今屆新科金馬影后賈靜雯則剛出道。幕前幕後,三位女性影人生涯首度騎上金馬都是在金馬 58 ,這事說是評審團的集體意識也好、或者說是電影之神冥冥中的安排也罷,至少以結果論而言,意義上都是很棒的。

我們不能說女性故事題材是當代影壇一大拍攝主題,畢竟「她們」早已在紀錄片界大鳴大放且連劇情片也已漸漸登上影展殿堂之中。猶記得 2017 年 10 月中,好萊塢溫斯坦性騷擾事件東窗事發、引爆 #MeToo 運動的前兩個禮拜,金馬 54 最佳劇情片的五部入圍電影裡頭就有三部片是 100% 飽滿的女性故事,根本就是超前部署、比影藝學院更前衛,當時還獲得了今年主演《神聖電視台》有望問鼎奧斯卡影后的潔西卡雀絲坦來台盛讚此事

金馬54 李安搭潔西卡雀絲坦頒獎(3) (圖)
金馬54 李安搭潔西卡雀絲坦頒獎(3) (圖)

或許我們也可趁機檢視,幾年以來,台灣電影在女性甚至性別故事題材上面是否更進一步了?

不可諱言,過去兩年的金馬獎入圍片和得獎名單賽裡賽外都呈現出一股肉眼可見的「女性困頓處境」,甚至讓我出現了「要不是女演員獎項是種性別保障名額,恐怕得獎者也不會是女性影人」的焦慮。是以當阮鳳儀得到今屆金馬獎,意義可謂重大。筆者甚至認為她也有絕對的實力、該入圍到最佳導演獎名單裡。她與得獎的羅卓瑤導演成了​​金馬 58 性別力的重要領航者。當然還有必提的賈靜雯的存在。

【賈靜雯讓一切的不合理合理】

賈靜雯與王淨成就了《瀑布》,就像惠英紅與文淇成就了《血觀音》。當然也不只是賈靜雯和王淨而已:《瀑布》號召到了一群精良部隊,技術團隊都是一時之選之餘,最佳原創電影音樂獎得主盧律銘更是已經連續四年入圍金馬獎,並早以《返校》騎上金馬證明自身音樂創作能耐。作為「年度最佳華語電影」的最佳劇情片獎項得主,是否拼的是武器、看誰子彈多?若金馬 58 評審在審美上認為最大獎必須要是一部在各個環節表現都有著超群質感的電影來領此殊榮的話,那麼《瀑布》這一艘載滿台灣一時之選的影視壇人才、船堅砲利的 MIT 電影,就算只贏一票險勝《美國女孩》也能夠說服我。(註)

▲賈靜雯以《瀑布》奪下影后寶座。(圖/金馬獎執委會提供)
▲賈靜雯以《瀑布》奪下影后寶座。(圖/金馬獎執委會提供)

《瀑布》最令人詫異與最為爭議的得獎項目應屬最佳原著劇本獎。只能說賈靜雯的存在,把一個不合理的角色演到入魂因而合理這件事,是演技派演員所能為故事做出的最偉大貢獻。就像去年鄭有傑導演《親愛的房客》裡的莫子儀、張耀升導演自己作品《腿》裡的桂綸鎂。當演員將角色故事演繹出了強大的說服力,看在有著與思覺失調相關人士接觸甚至自己就像賈靜雯或王淨的觀眾眼裡,因迫切的需要而被電影裡所無限放大的溫情價值給療癒了,或者某種需要被討論的議題被彰顯出來了,那麼通常觀眾或影迷或評審將不會再計較片中被刻意忽略母女情勒關係、或劉冠廷的台詞竟然不是「不要再找我們捕蜂捉蛇!」而是相反,甚至是女性終究須有好男人或好房仲才能得到救贖的這些政治不正確的事... 都無需細談了,因為演員與角色故事本身強力地將邏輯都給排除了。鍾孟宏與張耀升最該感謝的就是賈靜雯。

第58屆金馬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我這個人〉艾怡良(金馬執委會提供)
第58屆金馬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我這個人〉艾怡良(金馬執委會提供)

【艾怡良自寫自演後的自唱渲染力勝出】

筆者一直認為《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才是真正當代亞洲大齡剩女的寫實故事,艾怡良以自寫自唱自演電影和主題曲〈我這個人〉、獲得了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的肯定,一個光憑歌藝就能撫慰無數眾生心靈的表演者,得獎感言說出「我這次真的感受到電影的偉大!」的話,顯見電影的影像敘事能量搭配音樂能激盪出艾怡良前所未見的火花、將她的人生帶往了另一個更迷人的境界。不只是艾怡良本人,觀眾何嘗不是如此?相信沒看過《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電影的人光是聽了艾怡良在國父紀念館現場唱〈我這個人〉的時候都會被感動,何況是看過《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且真正懂得電影所想傳達的故事的台灣熟齡女子們?

其實若以客觀條件來看,茄子蛋有現身在賣座電影《當男人戀愛時》裡並唱出的金曲〈愛情你比我想的閣較偉大〉猶如去年破億台片《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的〈刻在我心底的名字〉一曲一樣無敵,主演的陳昊森甚至因為有演唱主題曲而得到了金馬獎。黃奇斌唱了〈愛情你比我想的閣較偉大〉但畢竟不是由他主演的《當男人戀愛時》(若在頒獎典禮的表演上、邱澤能跳上去一起唱跳一段有多好多high?),就差故事、角色與演唱者融為一體的那一口氣。

艾怡良(左)與林美秀(右)徐譽庭(中)編導的《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對手戲表現自然。(華納提供)
艾怡良(左)與林美秀(右)徐譽庭(中)編導的《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對手戲表現自然。(華納提供)

然細思忖〈我這個人〉最終獲勝的原因或許是來自於當電影歌曲作為我們在夜深人靜時想到關於愛情,更可清晰感受到〈我這個人〉在情采音律乃至意涵上皆穿透也貫穿了艾怡良完全理解了編導徐譽庭的故事核心,也能輕易唱勾出人間所有曾被世界接納又倔強任性轉身後滿滿後悔的眼淚,寂寞慣了的人都需要一個靈魂的大大擁抱,而〈我這個人〉是創作者們自揭不堪傷疤後淬成旋律所換給眾生的,甚至超越了女性故事的格局,碰觸的是社群時代乃至後疫情時代當代青年的共同失落。

《時代革命》記錄這場沒有大台,沒有領袖的運動。(時代革命團隊提供)
《時代革命》記錄這場沒有大台,沒有領袖的運動。(時代革命團隊提供)

【香港電影:直播與紀錄片時代開啟之必須】

電影很有趣,《時代革命》的優異與作為紀錄片的過於真實,或許就是讓《濁水漂流》與《少年》兩部優秀的香港劇情電影痛失評審選票的一大主因。三部電影所聚焦的母題是一樣的,只是真實的殘酷再怎麼演,都不如紀錄片本身的震撼力強大。入圍 12 項金馬的《濁水漂流》最終僅以獲得「最佳改編劇本獎」1 項作收。而這其實已經打破了金馬獎歷史紀錄,成為繼 1991 年《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入圍 12 項最終只得到「最佳原著劇本」與「最佳劇情片」2 獎、以及 2003 年《PTU機動部隊》入圍 11 項最終只得到「最佳原著劇本」1 獎的紀錄,成為史上入圍項數最多但得獎項數最少的金馬獎入圍片。換個角度去想,也僅是輸給《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和《時代革命》,這讓《濁水漂流》在方方面面看來也是「大哥沒有輸」,時代還在脈動著,該有的評價終究還是會有一天得到的。

周冠威說,自己是做導演的,很想為香港出一份力,起碼可以記錄這些人,就拿起攝影機去現場拍攝了。(時代革命團隊提供)
周冠威說,自己是做導演的,很想為香港出一份力,起碼可以記錄這些人,就拿起攝影機去現場拍攝了。(時代革命團隊提供)

在當代影視狂潮之下,各個創作者都面對到一個名之為「面對觀眾」的課題。作者當然不需要在創作上做出無止盡的觀眾導向與妥協策略,只是當作為全球最高品質影迷觀眾之一群的台灣金馬影展觀眾將自己好不容易搶到的票投給《時代革命》與《美國女孩》的這個時節,或許已隱隱喚出一條香港電影與台灣電影的未來出路,因為世界上最死忠、最不會放棄進電影院的那一群人,會狠狠記住淚灑戲院的感覺,看著電影在電影院播映是影迷的必上教堂、永不能被取代的朝聖儀式,有志拍電影者或許都該一試。

【傳承與綜觀】

曾是新導演獎入圍者與得獎者的九把刀、程偉豪和何蔚庭,電影拍著拍著,《月老》、《緝魂》和《青春弒戀》就入圍金馬獎最大獎最佳劇情片了。李安更是提醒了台灣人,今年才終於得獎的張震與李安都是在 1991 年「同時出道」。李安《推手》是第一次入圍就得獎,張震卻是在 30 年後的金馬 58 才騎上金馬(但還是比羅卓瑤少等一年)。

唐在揚、李屏賓、李安、金馬影帝張震與程偉豪導演
唐在揚、李屏賓、李安、金馬影帝張震與程偉豪導演

金馬 58 有終於被肯定的資深影人、也有第一次入圍就得獎的影壇新血,當然也有此生無緣騎金馬的龍劭華,但終究電影獎盛會上可以看見大家愛電影的心是真的,有才華、有努力、有虔誠的人都值得被看見,有沒有得獎這件事其實也無損龍劭華在觀眾心中的影帝地位。

龍劭華入圍最佳男配角。 (圖/金馬執委會提供)
龍劭華入圍最佳男配角。 (圖/金馬執委會提供)

電影作為一藝術創作,創作者在追求精神價值與精品價值上自己跟自己打架,誰不想在幕後極盡全力、在幕前端出最完美的作品?相信金馬獎亦如是。在盛宴結束過後,回家再度安靜品嚐一次金馬 58 頒獎典禮,很為把資源花在刀口上的金馬執委會感到驕傲:包括開場電影《著迷》、入圍電影片段總集合,還有影人歡聚以及感人的得獎橋段。星光?差不多夠用就行了,明星演員在電影的世界裡,其真正的價值在於他/她是演員而不是明星;排場?為影人鋪紅毯和搭舞台從來都是誠意要比財力重要;台灣電影?是的,未來五年華語電影的重心是會在台灣,這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

縱然得獎名單無法滿足所有的人,但在 11/27 當晚那場魔幻盛宴上,眾志成城的那份感覺是很踏實的。瞿友寧導演在清晨五點半的慶功宴上對主席李安說:「金馬執委會值得得到一座金馬獎。」聽來逗趣,但其實我們心裡真的是這麼想的:戮力在榮耀影人的不是那座金馬獎,而是因為你愛電影而無條件愛你的金馬執委會。

(註:金馬執委會並無具體公佈最終《瀑布》與《美國女孩》的得票票數,僅表示最終投票結果並沒有一面倒地偏向哪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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