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朋友會」:因為他,我們不曾陌生

有這麼一群人,跨越了沒有網路的年代,總是唱著同一位歌手的歌,聊著同一位歌手的事。前奏的幾個音剛落下,立刻就認出是哪首歌,忍不住跟著唱;再細瑣的事,只要是關於歌手的,都能娓娓道來,他們是「雨生朋友會」,因歌手張雨生而成為朋友。

一塊最純淨的園地

臉書上搜尋「雨生朋友會」,會發現是個不公開的社團,發言規定也很嚴謹,卻持續有新討論、新成員。身兼會長與管理員的小如告訴我,這是留給喜歡張雨生的朋友「一塊最純淨的園地」。

他們稱張雨生為「寶哥」,彷彿是鄰家大哥哥那樣的距離,然而「雨生朋友會」是在張雨生逝世後才成立的,原因是來自於一個和張雨生的約定,一封寫給歌迷的信,後來在「雨生朋友會」擔綱編輯的艾瑀,當時也收到了這封信,「信中透露出寶哥對歌迷會的想法,他說:『青春的生命應該有更美好的追尋,無端分割你的時間借用你的光華,我不能如此啊!』。」

這個約定一過就是三年,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所有人措手不及,悲傷與震驚如海嘯般排山倒海而來,大家不禁思考,能夠做些什麼?會長小如淡淡地表示:「當初只是想要有個地方,可以讓大家一起想念他,一起整理關於寶哥的一切,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寶哥也不會願意看到大家一直沉浸在悲傷裡。」

張雨生出道的一九八八年,網路還未像現在如此便捷與普及,尤其北部以外的歌迷,幾乎都沒有機會見到張雨生本人,更遑論互相聯絡,很多歌迷彼此都是在張雨生逝世後才第一次見面。

為了告別而開始

「我們都是在寶哥過世後,才認識彼此的。」第一次見面,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艾瑀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九九八年一月的時候,有人在臨時建立的歌迷網站上留言,說願意開車載大家前往暫時安置寶哥骨灰所在的金寶山墓園。」

從未見過面的人,要一起做一件事,跨出那一步的當下,艾瑀的內心卻很堅定,「我那時候是抱持著這樣的信念,喜歡寶哥的人,心地也一定是善良的,因此就在網站上報名參加了。」

「我也是抱持著同樣的想法!」同樣來自雨生朋友會的淑美、如真、惠萍(瓶子)也憶起了初次見面的過程,「我決定參加網路發起的金寶山活動時,身邊的朋友們都不斷地告誡我務必要小心,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跟連一次面都沒有見過的網友約出去呢?」朋友的擔憂淑美不是不理解,「我相信喜歡寶哥的人不會壞到哪裡去,所以就這樣和大家見面了。後來的發展也證實了我的想法,能約出來見面真的是太好了。」

開著車,從中壢北上,沿著捷運線,一站又一站地接人,那個召集人就是小如,「當時聊到要去見寶哥的時候,由於只有我會開車,金寶山墓園的交通也不是很方便,我就想能夠載多少人,就盡量載多少人去。」一同前往金寶山,這就是第一次的見面。

初次見面雖然彼此有些生澀,可是一提到張雨生,很自然地就聊了起來,「我們那時候談到寶哥沒有歌迷會,如果現在不做,以後可能更沒有時間、勇氣去做了。」旅途的回程中,確立了共同成立歌迷會的想法,小如提議將歌迷會名為「雨生朋友會」,就是希望喜歡張雨生的人,彼此能成為好朋友,「這一切都在寶哥走後才開始的,雖然有些遺憾,但終究是一個開始。」

「張雨生」是共同的語言

透過張雨生這個共同的語言,彼此的聯繫也愈來愈密切,「彷彿是要將這麼多年來,喜歡寶哥的心情全部說出來般,常常聊到該說晚安的時候,還依依不捨、意猶未盡。」艾瑀笑著說,「時間一長,每個人的打字速度都增快不少呢!」

雖然出來見面的機會變多了,可是對於不住在同一個縣市的歌迷,甚至是海外的歌迷,網路不僅提供了維繫情感的平臺,也提供給大家更多的資源,小如告訴我她的觀察,「透過網路,我們接觸到海外的歌迷,他們展示寶哥的相關收藏,以及關於這些收藏的回憶,這些都是我們沒有看過的,就像是個驚喜。」

為了提供更多歌迷一個想念張雨生的場合,也能在特別日子裡陪伴張爸、張媽,「雨生朋友會」決定每年舉辦兩次活動,每次的活動,至少三個月前就要開始著手,但身為會長的小如不覺得自己辛苦,「大家都很幫忙,聯絡組的秀如,在活動前一一聯絡會員,活動組除了用心設計內容,瓶子和淑美還自掏腰包製作小禮物。當然還有許多人的貢獻和付出,我至今都很感謝他們。」

儘管一路走來不容易,編輯茹雯聊到這些事的時候,卻笑得很開心,「我和艾瑀,有陣子常跑中央圖書館,將舊報紙中有關寶哥的新聞、照片等,一張張影印出來,就是為了收錄在會刊中,第一期還是大家一本一本手工裝釘出來的,當時手壓釘書機都壓到紅腫起水泡了。」

距離不再是一種阻隔

「雨生朋友會」有多久,他們的相處就有多長,二十年的光陰裡,有太多的回憶串起彼此的關係,小如這樣形容,「我們因為寶哥而關心彼此,我們不僅是朋友,還是能一起談寶哥的朋友。」也如艾瑀這樣形容:「會成為朋友,是因為彼此有默契,每當我們對同一件事有共鳴,在同一個地方覺得感動的時候,就會覺得有人跟自己頻率一樣,是很美好的事。」或許他們之間從來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就如淑美所說:「大家坐在一起,看寶哥曾經上過的綜藝節目。當大家一起笑,一起哭的時候,原本坐在旁邊的陌生人,遞面紙過來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彼此是朋友了。」

雖然因為各自人生的規劃,「雨生朋友會」不再舉行大型活動了,但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每則發文所帶來的一段歌詞、一張泛黃的相片、一部畫質稍嫌不夠清晰的影片,對成員們來說,都是珍貴的拼圖,不僅拼貼出張雨生的輪廓,也拼貼出屬於他們的園地。

走出網路,他們仍然一起唱著他的歌,說著他的事,只因為彼此還在,歌聲還在,生與死、網路與現實的距離,似乎不再是一種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