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評：誰是混蛋？

儘管被譽為「台獨教父」，然而提出「台灣命運共同體」、「台灣主體意識」、「台灣優先」的李登輝，很早就反覆強調他「從來不主張台獨」，早在二００七年他接受媒體訪問時就直陳，「追求台獨是退步的，而且是危險的做法，因為這種做法不但把台灣降格成未獨立的『國家』，傷害台灣的主體性，也會引起美國、大陸方面很多問題。」，他甚至說，「修憲門檻太高，公投困難重重，民進黨根本在騙人。」去年出版《餘生：我的生命之旅與台灣民主之路》，他也重彈此調。

台灣脫古（中華民國）改新，統獨對立不降反升

李登輝把他修憲落實的總統直選，做為台灣「脫古改新」的關鍵一步，從此台灣擺脫「一個中國」和「中國法統」的桎梏，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得以成為兩個個別的存在。

不過，李登輝大概不會想到，他論述中的另外兩重點，正可能成為「助長統獨對立」的根源之一。其一是，「能夠以台灣之名存在，才是唯一的重點」；其二是「愛台灣這塊土地的人、以台灣為優先的人、認同民主台灣價值的人，才符合新時代台灣人的定義，才是今後台灣需要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呢？首先，李登輝定義中實質獨立的台灣，國家之名就是中華民國，當他強調「以台灣之名存在才是唯一重點」的時候，很難不讓人聯想「獨立國家」的最後一哩路：要以什麼國名存在？台灣國？而所謂認同民主台灣價值，包不包括認同民主中華民國的價值？當台灣與中華民國的「等號」─共存空間，不被少數人認可的時候，「小範圍衝突」難免由是而生。

行政院院長賴清德拜會前總統李登輝，賴清德攙扶李登輝走出門。（甘岱民攝）

就在李登輝在「總統直選與民主台灣」學術研究會發表講稿的隔日，就發生台大學生衝進「中國新歌聲」的演唱會舞台，拉起「台灣獨立」布條，造成活動取消，事後並爆發統派人士與學生衝突，甚至打傷人的事件。李登輝的講話不過三十分鐘，台大統獨衝突卻鬧了三天還停不下來，統派團體繼續到台大門口舉行記者會，痛罵「所有綠營的老師都是混蛋」，還一路追著學生口舌爭鋒還拍打臉頰，既硬要社運人士王奕凱講話，又要嗆罵「這種狗不要讓他叫」，儘管他們不忘提醒「今天不要打人」，卻完全無意識他們「混蛋與狗」的粗口，正是引爆下一次肢體衝突的彈藥。

民進黨一執政，就想修法嚴辦「外患罪」

台大學生到底抗議草皮被破壞？還是抗議「中國新歌聲」，在「台灣獨立」的布條下模糊了，但不論如何，學生在校內的任何抗議行動，均屬校規處理，怎麼輪得到統派人士在校附近騷擾甚至打人？就像抗議學生眼裡容不下「中國」兩個字，統派團體看到「台灣獨立」四字就抓狂，台獨旗幟進校園被統派團體罵混蛋，那麼在滿街插五星旗的政治團體或政黨，豈不真該以「外患罪」法辦？

這不是玩笑話，因為根據憲法增修條文和兩岸人民關係條例，中國不是「外國」，而是「大陸地區」，「英系立委」就在台大事件後舉行記者會，要求修改刑法外患罪章，將「敵國」一詞改為「敵人」，並增訂「敵人」定義為「與中華民國交戰或武力對峙之國家或團體」，好以外患罪法辦「勾結中共」製造內部問題的政黨或團體，簡直就是重回動員勘亂臨時條款了！

說來諷刺，二、三十年前力爭廢除動員勘亂時期、修改臨時條款、甚至倡議老兵返鄉兩岸交流的民進黨，提出上述「倒退性修法」不是第一次，十二年前民進黨第一次執政，前立委王幸男就提出相同意見，為的是前海基會董事長、時任立委的江丙坤赴陸，與陳雲林簽下「江陳十一點」（連胡會前），王幸男就認為有「通敵」之虞，不修法不能辦人。

果然印證什麼政治環境養出什麼樣的政黨，力抗威權專政的民進黨，一旦執政，骨子裡流的還是與老國民黨一般無二的威權血液，而他們真反共嗎？並沒有，蔡英文總統到行政院長賴清德還是主張「以合作交流代替對抗」，他們痛恨的未必是北京，而是在台灣反對台獨的人和團體。

一個銅板敲不響，兩個混蛋等著拳腳相向

台獨主張無罪，統一主張又何罪之有？這些鬧事的統派團體，犯的不是政治主張，而是恐嚇、傷害或組織犯罪，都是現行犯，逮了就辦，拿個大刀要辦他們「外患罪」，這和兩蔣又有何異？民進黨應該初一十五燒香祭拜蔣介石；立委邱議瑩國會質詢直指張安樂和竹聯幫年收中國五百萬和三千萬人民幣，根據政黨法不可收受中港澳和國外資金，果若查到中資進入統促黨，直接法辦！但若錢進個人或幫派該怎麼辦？那就查稅啊！堂堂政府制不了幫派份子，豈不是笑話？掃黑難入罪，那該修的是「組織犯罪防制條例」，以「外患罪」辦黑道混混，也太抬舉幫派了吧。

立委王定宇出席「外患罪修法，嚴懲共諜叛台團體。誰在阻擾修法保護台灣？」記者會。（盧逸峰攝）

行政院長賴清德立法院答詢時自陳是「務實的台獨主義者」，「不會另外宣布台灣獨立」，支持台獨但不宣布台獨，和反台獨有多大距離？距離能大到不宣布台獨者要以外患罪法辦反台獨者嗎？這神邏輯到底是如何推出來的？

在台大校外罵人混蛋者，自己才是混蛋，但其錯不在反台獨或主張統一，錯在出口傷人出手打人，罵人屬告訴乃論，打人就是傷害，打一次抓一次，輕則告重則公訴，民主與自由還需要不厭其煩地以適當的法治，容忍多元並規範界限，一個銅板敲不響，一個混蛋也助長不了對立，但若兩端都是混蛋，那就得隨時準備街頭拳腳相向，真到這步田地，台灣的確不再需要敵人，我們都是自己的敵人，還修什麼外患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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