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九的虎年春聯

春節將近，桃符換舊，萬戶更新，歲鼓聲中，馬英九前總統一如往年，親撰春聯，分送國人。今年的聯語為：「歲辭丑牛寒色去，年逢寅虎曉光新」。聯中有丑牛、寅虎等字，將年份的天干與生肖都嵌入，有時間里程碑的意思。

這也是馬先生歷年春聯的特色，例如3年前的「四海承風送駿犬、八方輻輳迎天蓬」，將「狗去豬來」寫入聯中，然而聯首的「四海、八方」卻讓人食指大動，論者聯想到賣鍋貼水餃的全國連鎖店──「四海遊龍」、「八方雲集」，馬先生也不以為忤，一貫幽默，說已經從總統位卸任，沒有「置入性行銷」問題。

關於今年的春聯，馬英九說，「辭丑牛」、「逢寅虎」主要是講時序轉變，「寒色去」與「曉光新」則是代表負面的景象過去，迎來新來的一年，用辭是出自初唐詩人駱賓王〈西京守歲〉的那首詩。駱賓王的原詩後半闕是這麼寫的：「夜將寒色去，年共曉光新。耿耿他鄉夕，無由展舊親。」

駱賓王與王勃、楊炯、盧照鄰合稱「初唐四傑」，然而傳世名詩並不多，最有名的反而是他的《為徐敬業討武曌檄》，寫於武則天篡唐的光宅元年（公元684年），檄文以「偽臨朝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啟，終之以「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鏗然紙上，擲地有聲，被視為文章「起、承、轉、合」的經典文句。據傳武后看到此文大有惜才之心，希望能將駱賓王收為己用。後徐敬業兵敗，駱賓王不知所終，或云被殺、或云為僧，以致生卒年歲皆不詳。

駱賓王有文才，壯懷激烈，曾寫《於易水送人一絕》，送誰人不明，毋寧看做是他自己的訣別詩：「此地別燕丹，壯士髮衝冠。昔時人已歿，今日水猶寒。」

檄文及兩首詩中都出現了「寒」字，詩人心冷心寒，慷慨悲歌，壯士決絕，一去不復返。與他齊名的楊炯當年也有「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之句，都反映當時文人抑鬱，棄文從武的不忍之憤。

詩詞與楹聯都是中華文化的精緻結晶，短短數語，話中有意，言外有聲，沉吟再三，反覆摩挲，還能讀出新意。馬英九的春聯引駱賓王句，語意淺白，老嫗能解，歷史的回音飄進千家萬戶。若追問馬先生，今年的春聯有何影射？可有深意？我猜馬先生也只微笑不語吧！詩如禪，只合心領神會，再落言詮，就斯文掃地了。「詩思禪心共竹閒，任他流水向人間。」

孔子說：「詩言志。」又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馬英九街頭送春聯，冬寒壯曉色，也可作如是觀。讀著讀著，我想起中國傳統文化的「十六字心傳」：「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新的一年，福虎生風，大家共勉之！

（作者曾任馬政府環保署署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