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與中美競合

2015年「雨果獎」最佳小說獎作品《三體》1月中改編成電視劇上映。大陸開播後口碑不俗，在騰訊視頻的點擊量破紀錄。

《三體》作者劉慈欣的想像力豐富，該書已有20多種語言的譯本，敘事架構宏大，更富含哲學深意。連美國前總統歐巴馬在卸任前接受專訪時都提到：「最近我為了逃避現實而讀了一本書，最後卻發現這書十分深刻。這科幻小說叫做《三體》系列，故事背景十分宏大，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平時我的工作都在斤斤計較於一些很小的事情，而不是去擔心外星人入侵。」

《三體》講述地球人和「三體人」之間驚心動魄的星際戰爭。由於生存環境的高度不確定性，三體人發展出獨特的治理體系與「技術爆炸」的高度文明。書中闡述宇宙文明競爭的「黑暗森林法則」：每個星際文明都像是帶槍的獵人，如幽靈般潛行於林間，隱藏行蹤竭力不發出腳步聲，如果發現別的生命，不管是不是獵人，也不管是天使或魔鬼，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開槍消滅之。

暴露就會滅亡的「黑暗森林」法則是基於兩點前提：「猜疑鏈」和「技術爆炸」。簡單的說，文明之間猜疑對方是否有意攻擊自己，並難以判斷對方的意圖或向對方表明自己的意圖，而技術爆炸的文明擁有瞬間消滅他方的技術。於是暴露即危機，相遇即災難。

人類歷史上的文明衝突，某種程度而言也像宇宙星際間的「黑暗森林」。特別是海權時代之後，不少所謂「新大陸」原住民人口被帝國主義擴張者大規模滅絕，令人記憶猶新。《三體》提出的「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趕盡殺絕，是對一個文明的最高重視」觀點，不過，這種生存至上思想，被中國大陸評論家認為是馬基維利式的英雄主義，與啟蒙主義以來的政治正確背道而馳。

然而，從「黑暗森林」的生存角度來看中美競爭，不難理解盎格魯撒克遜人對華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猜疑，因為他們不久前曾以此思維對付了不少落後的「新大陸」原住民。但中華文明不斷演化，千百年來歷經外族入侵與統治，卻能以自身的文化底蘊同化異族，成為民族大熔爐。因此歷經百年恥辱後，中國大陸強調和平崛起，倡議多元的共融發展，並無意以征服其他文明為目標。

誠然，中美兩大國早就不是黑暗森林裡潛行的獵人，都不具備消滅對方的技術代差優勢，也無須因猜疑而走入互相毀滅的死胡同。種族、宗教、政治制度的差異，是文化多樣性的珍貴資產。在外星人入侵地球之前，全球政治家們所面對的共同敵人，應該是區域發展不均、所得分配惡化、氣候異常變化、地球資源匱乏等迫在眼前的問題。

無論外星文明是否存在，至少在地球上，中華文化幾千年來歷久彌新，早就走出了黑暗森林的迷霧。我們深知，文明不僅是生存與繁殖，還有文化的合作與發展。愈早理解這點的西方海權大國，就能愈早走出黑暗森林的「零和賽局」思維，以國際互利合作為國內百姓創造福祉！（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金融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