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翻轉

女子翻轉

從前從前有部《女誡》,是東漢班昭寫作的一篇教導女性做人道理的私書,包括卑弱、夫婦、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和叔妹七章。美其名是穩定家庭的苦口婆心,實則立基於封建社會的偏見,認為女性生來卑下無法獨立自主,一生必須依存在父權的恩澤底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行對女性的限制與束縛,所以,被魯迅稱之為「醜陋的封建思想」,李敖認為是「集了壓迫女人思想的大成」。 然而,在女性除了家庭,於各個領域已然出類拔萃、撐起一片天的二十一世紀,父權事實上只有更細膩更偽善地偽裝,從未消失;在號稱公平、正義的現代社會,女性一生即使隨著各階段的身份演變,依舊掙不開種種帶有性別歧視或刻板印象的枷鎖,從家庭教養觀到公共空間設計,無不對女性充滿卑、弱的隱喻,但有樣學樣,沒樣自己想,強者如女,也因此發展勇於走出傳統的「列女」們。 序 拆解標籤 因為工作的關係,常有機會和不同領域的朋友討論性別議題。每當話題進展到女性為何無法翻轉性別角色的框架與限制,常有人會歸因於女性的個人能動性或抗壓性不足,覺得女人應該要勇敢為自己爭取權益。這種說法的盲點,在於它忽略了性別角色的社會脈絡。一個女人承接到的壓力,來自這個文化對於女性角色的期待,如果我們要翻轉的是整個文化對於女人的誤解,那麼抵抗這些標籤的責任就不會只落在個人身上。 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想要用三十個女人的故事,重新詮釋鑲嵌在女人身上的標籤。這些標籤代表了性別的框架,由內而外層層交疊,從女人的內在特質──包括性別角色、性別氣質,以及對於女性身體、情感的想像;到女性在職場、公共空間、或是社會議題等外在互動場域,都受到了性別框架所限制。我試圖將女性的個人生命經驗,以及社會角色的壓力抽絲剝繭,並且將拆解下來的標籤賦予新的意義,為的就是把傳統的框架擠歪,讓女人可以自在的走過,不用改變自己的形狀。 創作這些女人的過程,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提醒。因為過去總是站在倡議或是研究的位置,我發現自己會直覺地將個人生命經驗化約為議題,是書中的女眾,讓我有機會把議題伸展開,甚至把自己的生命也揉了進去。 身為一個三十多歲、未婚、關心社會議題、在職場打拼的胖女子,我的身上貼了無數的標籤,過去我總是習慣用一種帶有距離的方式,批判這個社會對於女性的不友善,這種不觸及生命核心議題的方式相對安全;現在的我,嘗試著將這些議題拉回自己身上,老實說這並不是很令人愉快的過程,不過當我開始面對自己的情緒和感受,才真正的邁出了翻轉之路的第一步。 女人的生活總是被大小事給占據,用「夾縫中求生存」來說明是再貼切不過了,很多女性連擠出一兩個小時給自己都像是一種奢求。本書以短文及插圖的形式,帶領大家走進女性的各種生命處境,希望可以讓各位在各種「生活中的空隙」中服用,舒心舒壓,例如等待脫水晾衣的十分鐘、接送孩子放學的空檔、甚至是上廁所的時間,都可以拿起來閱讀;同時也推薦男性,趁身旁女性友人放下書的空檔趕緊借過來看,這些拆解標籤的經驗分享,或許也能讓你從男性的傳統角色中獲得釋放。 透過女子翻轉運動,女人和自己的生命和解,共同分擔對於女性的性別角色壓力。女人不再旁觀自己生命的痛苦,也能同理其他女性的感受,開始參與自己的生命,就是翻轉的第一步。 後語 大風吹,吹什麼?吹父權文化下缺乏資源的女人 近年來,越來越多人關心性別議題,在「性別普及」的角度來說,看起來是件好事,沒想到意外的激起性別對立(其實也沒那麼意外)。很多男性抱怨女性主義者老愛開「父權地圖炮」,把性別困境全賴在男人身上。壞男人做的事要好男人負責,一竿子打翻一條船。近來,女性主義甚至被形塑為負面詞彙─製造性別對立,在雞蛋裡挑骨頭。享受女福利的時候不提,只要感覺到被差別對待,立刻抱著女性主義哇哇叫,分明是在吃女權自助餐。 對於女性主義者來說,這是一個錯誤的理解。你可以把父權體制想像成無差別格鬥派,他的願景就是統一武林,讓所有人都跟著父權的規則走,見一個打一個,不管是女性或男性,都逃不了父權體制的壓迫。女性主義者在對抗的是父權,並非男性個人。女性主義的關懷,其實是希望每個人都能觀照自己,如果你的條件很符合主流標準,只能說你真的很幸運,假使你的性別光譜排序不是落在主流的範圍內,女性主義便會捍衛你做自己的權利。 隨著性別的框架漸漸鬆動,父權也收斂了他的張牙舞爪,邁向細緻化的發展,但越是這樣,我們就要更警覺,會不會陷入了父權的遊戲規則。人們對「歧視」二字越來越敏感,就連以仇女為基本教義的母豬教,都會澄清自己「不仇好女人,只仇壞母豬」。這個時候如果立刻跳進好女人壞女人的討論,或是急著澄清自己是個好女人,那麼只能恭喜你,接下來就要被拉入父權大風吹的野蠻遊戲了。 在這個遊戲裡,掌控大風吹遊戲的關主就是父權本人,原本十個人有十把椅子,人人有得坐,但這個遊戲的目標就是靠著製造匱乏感來增加對立,這樣就不會有人去想,我到底為什麼要在這裡搶椅子。現在剩九張椅子,等著關主唱出第一題。大風吹,吹什麼?吹…沒有公主病的女人!所有女性開始搶位,經過一陣混亂,沒坐到椅子的那個女人,默默拿了張公主病的貼紙,貼在自己身上。沒有人會想到要質疑,什麼是公主病?這是誰定義的?女人和公主病又有什麼關聯?因為我們忙著搶椅子,要成為那個沒有公主病的人。當有人開始覺得不太對勁,關主又開始唱下一題了。 這就是為什麼女性需要搶回詮釋權,翻轉關於女人的負面定義。否則我們會在父權的邏輯裡繞,最多只能自保,對於性別階級的翻轉完全使不上力。我們要做的,是把那張椅子搬回賽局,也或者我們可以放更多的椅子進去,邀請更多人佔領父權遊戲的平台,我們就能竄改、甚至解構父權的遊戲規則。在這個目標下,女性男性都是盟友,分徑合擊,我們甚至不用寫出另一套遊戲規則。 女性可以跳脫性別刻板印象,不受傳統束縛;可以擁抱自己的身體,不一樣又怎樣?女性可以挑戰任何她想做的工作,只要她有興趣;可以在公共空間裡怡然自得,安身立命;女人可以擁抱自己的愛情和慾望,可以參與公共議題,可以打破性別的框架。透過這些翻轉,女人將不再被父權傳統綑綁,終獲自由。 作者簡介 謝馬力,本名是謝莉君,今年32歲。大學就讀心理系,畢業後成為協助受暴婦女的社工,點燃對性別研究的熱情,後來進入性別研究所就讀,並且參與性別教育團體的工作,圖鑑創作的機緣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