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彈和台灣入聯

最近，朝核問題鬧到沸沸揚揚，年年舉行的台灣入聯紐約遊行活動，也剛剛結束，這兩件事和毛澤東、蔣介石皆有關聯，整理後撰寫，也當作補遺。 造神運動，只拜鬼神不敬天地 毛蔣兩位獨裁者，影響中國和台灣命運甚鉅，獨裁者造神運動之所以成功，主因是漢文化一向崇拜鬼神，卻不敬天地，提供了政治人物造神的沃土，也掩蓋了兩位獨裁者血肉之軀的真實面貌。而獨裁者一旦被尊為神，接受跪拜，不只送神不易，想拆穿謊言，更費時間，也成為國家民主發展道路的最大障礙。30年來，台灣已經努力拆銅像送神，仍感受阻礙，而中國，毛神尚未退駕，還正在為習包子造神，中國造神運動方興未艾。一念及此，真是悲哉。 蔣毛兩人身上充滿獨裁惡習，既相互仇恨，卻又惺惺相惜，由一事可證。 1975年4月，老蔣的死訊傳到北京，老毛一聽噩耗，神情悲傷，聽說，老毛在老蔣出殯日，特別為老蔣舉行一個私人的追悼會，老毛把自己關在房間，終日沒有進食，躺在床上，反覆聽著京劇【賀新郎---別友】，一手在床沿打著節拍，別友是南宋詞人辛棄疾大作，送別茂嘉十二弟，下抄後段；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切，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這一天，錄音帶不知撥放幾十遍，黃昏後掌燈，老毛在桌上取紙硯，寫上六字：君且去，莫回顧。 當日對毛的觀察，後來寫在毛的私人醫生自傳中，毛的情意真假，無法判斷，但是，我把兩人的相惜，歸納出兩個人格上原因，第一，兩人都是愛權力，不愛生命，第二，兩人都愛忠臣，不愛良臣，最終兩人都是歷史及國家罪人。 愛忠臣不愛良臣，愛權力不愛人命 1957年，80位共黨領袖聚集莫斯科開會，會中談到未來戰爭是核子大戰，一旦爆發，死傷無數，毛澤東在席上大發議論說，核子大戰何懼，全球27億人口，死掉一半，還剩一半。中國有6億人，去掉一半，還剩3億，我不擔心。聽說，毛此話一說完，南斯拉夫總統在一旁，臉色驚懼，毛視人命為草芥，由此可知。毛在1958年發起大躍進，4年下來餓死5,000萬人，毛仍然不放棄發展核武；1964年，原子彈試爆成功；1967年，氫彈試爆成功。中國用5,000萬人命，換來擁核大國，值得嗎？ 1958年，中國一邊大躍進，一邊發動823砲戰，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在10月底專程來到台灣，和老蔣會談，會中，老蔣希望美國用更強大火力，把老共的砲陣地掃平，杜勒斯一聽就說，你是否建議美國用戰術核彈攻擊老共，老蔣接下去說，使用核子彈何妨？杜勒斯臉色一變說，核彈啟動，當場百萬人死亡，如廣島重現，兩千萬人遭輻射，蘇聯一旦報復，中國就甚麼都沒了，老蔣聽後才閉嘴，這段故事被陶涵寫在《蔣介石和現代中國的奮鬥》一書中，當年，駐美大使葉公超全程在場作陪，聽完老蔣的話，想必對老蔣不愛人命，心有戚戚焉。葉公超是良臣，一介書生，在國府最危險的1949年，接受外交部長任命，可惜在獨裁者底下當良臣，命運和孫立人一樣，日後被老蔣視為叛逆，軟禁18年，原因就是葉公超支持兩個中國，反對反攻大陸，討厭黨國教育，葉公超看法和雷震一樣，得罪當道。 大凡獨裁者，都喜歡旁邊的人順從，喜歡聽好話，所以，只要忠臣，不要良臣，這是自古來，中國帝王悲哀，毛蔣兩人都一樣，自以為自己無所不知，其實就是草包一個，旁邊還圍著一堆小人奴才拍馬，所以才危害中國和台灣。 將神壇上的獨裁者請下才能算帳 故事從葉公超說起，葉公超年輕時，讀過很多學校，美國哈佛，西北大學，真正畢業卻是愛默森學院。葉的老師就是美國著名詩人佛洛斯特，曾寫下「森林中有兩條分叉路，我選擇較少人煙那一條」詩句，聞名於世。葉畢業後，又到英國劍橋，拿到碩士學位。1928年回中國，加入胡適和徐志摩陣營，創辦新月雜誌，並在北大教書，抗戰時在西南聯大當外文系主任。這樣的文人，如果不當官，一生會是快樂的。1940年，胡適推薦葉公超，進入董顯光帶領的國際宣傳組織，這是國府對美國政府遊說的基地，需要英文說寫能力強的人，葉從此步上官途。1949年，國府兵敗如山倒，中美關係惡化，胡適不想當外交部長，躲到美國，代理部長葉公超就成了外交部長。可以想見，兵荒馬亂當頭，要努力撐起國家顏面的外交部，是多麼困頓；但是，困頓中，葉公超完成兩件大事，簽訂《中美共同防禦條約》，以及《中日和約》，前者確保台灣平安，使戰後出身的台灣人，可以遠離戰火，我們這一代人，都應該感念他。 為什麼台灣的中華民國，無法到舊金山簽署《舊金山和約》？這裡面有一段故事。美國反對老共代表中國到舊金山與會，人所共知；但是，反對國府政權代表中國，不只是蘇聯而已，英國反對最厲害。因為邱吉爾討厭老蔣。邱吉爾在開羅聚會時，曾經批評老蔣是老粗一個，只有高中程度。兩人最直接的衝突是印度獨立問題。1943年，老蔣決定訪問印度，當時，印度甘地和英國為了獨立問題鬧很僵，邱吉爾打電話給老蔣，請他取消印度訪問，老蔣不聽。到了印度，更發表支持印度獨立談話，惹火了邱吉爾。所以，英國反對國府代表中國參加《舊金山和約》簽訂，原因在此。最後的結局是，二戰中受害最大，和日本關係最深的中國，沒人代表參加舊金山和會，成為近代史最大笑話。 到了《中日和約》簽訂，英國還是反對台北代表中國。美國出面協調後，交由日本自己決定和那一邊簽約。國府擺出軟性內容，向日本示好，才讓日本決定和台北簽約。所謂蔣公以德報怨，不對日戰爭求償，就是這樣來的。這是獨裁者身邊小人，造神的結果。顛倒黑白，欺騙世人，把老蔣寫得像聖人一般慈悲善良，不計前仇。過去，國府開設的中華民國有限公司老董，早已決定不向日本要求戰爭賠償，已然成定局，但是，等到老董死了，公司員工才有事沒事找議題，向日本吵鬧，有用嗎？ 釣魚台就是一例。湯晏在《葉公超的兩個世界》一書中說，蔣介石對國際事務一知半解，又喜歡發號施令，更糟的是經常前後矛盾，拿不定主意，處理下來，很多事不靈光。例如開羅會議期間，羅斯福兩度問老蔣，有關日本沖繩島要如何處理？第一次，老蔣不說話，羅斯福又問一次，老蔣才說，中美共管吧。後來，國府搬到台灣，國府自己連台灣也顧不了，更何況沖繩島嶼，只好由美國代管了。現在，藍營和老共鬧的就是沖繩周邊的釣魚台，當初，老蔣一句話我要沖繩，問題不就結了。現在，美國依法交還日本，並沒有錯，老共和國民黨的老馬應該找老蔣算帳才對。 可惜，找神算帳是很難的，神壇通常是獨裁者護身符，你不把他請下來，就無法算帳。老毛殺人無數，哪一位中國人敢找他算帳？老蔣到40歲，就因為牙周病，裝置假牙，醫生囑託不要吃硬的東西，結果造神者就把老蔣生活飲食青菜淡飯，寫成生活簡樸，修真養性，如此造神，真的有夠扯。 遠良臣進忠臣 回到正題，1958年，更大的責任落到葉公超身上。剛在台北處理完劉自然案引發的反美事件，葉公超被調任為駐美大使，來華府到任一個月，就收到曹聚仁從香港寄來的信。曹當時在香港星島日報任職，曹聚仁是小蔣在江西贛南時代的好友，也是遊走中台間最早的說客。這封信的內容，當然是勸降，曹聚仁擔任老毛的傳話人，開出投降條件：一、台灣軍政大計仍由老蔣全權決定，二、老蔣退休後，中共願意畫出廬山和鄱陽湖做為老蔣退休養老林園，三、國共和談，國軍撤出金馬島嶼，四、老蔣退休後，台灣行政交由小蔣和陳誠負責。這封勸降信，傳回台北後，也是造成老蔣對葉公超猜疑的主因，這是後話。 許多人都以為，中國代表權之爭是1971年。其實，從1950年開始，蘇聯及共黨華沙集團國家，支持中國入聯活動，從來沒停過。從1950年到1960年，10年下來，美國藉著拖延，延議手段，阻擋中國代表權跳上檯面、列入討論。但是，時空變化快速，到了1960年，聯合國會員從60國增加到99國，其中多數是亞非拉新興國家，而且是美國無法掌握的國家，事實也是如此。1960年，中國代表權的投票，42票贊成延議，34票反對，22票無意見，雙方票數已經逼近。 美國國務卿魯斯克把這個擔心告訴葉公超，拖延10年的延議手段，必須改變。所以，美國打算把拖延戰術，改成提案討論中國代表權，是重大議案，必須3分之2通過的決議，希望台灣可以配合。葉公超把美國訊息傳到台北，當時葉公超和駐聯大代表蔣廷黻，兩人不只是外交家更是知美派，兩人認為就算民主黨甘迺尼上台，美國社會氛圍還是堅持反共，不會放棄台灣。兩人皆認為，不管任何情況，台灣絕不可以退出聯大。可是老蔣卻看法不同，老蔣對美國一直充滿歧見，或者說，老蔣很矛盾，希望美國保護台灣，也擔心被老美出賣，又討厭美國阻礙反攻中國。收到駐美使館的報告，就認定甘迺尼政府改變聯大議事手段，是為了讓中國可以入聯，並對葉公超下達指令，絕對不贊成兩國中國。 1961年9月，聯大開議前，事情來了，蘇聯再度提出外蒙古入聯案，而且把茅利塔尼亞入聯，併案處理。外蒙入聯在1955年，曾被國府否決，這一次捲土重來，情況不同，因為非洲12國法語系國家組成同盟，私下揚言，如果台灣擋下外蒙古，連帶使茅利塔尼亞無法入聯，非洲國家將聯手提出中國代表權案，到時候場面會很複雜。美國已經把訊息告知駐美使館，這一年3月，葉公超被召回台北述職，進行專案報告，當時除老蔣以外，還有張群，王雲五，王世杰，沈昌煥在場。葉公超認為台灣應該和美國行動一致——棄權，讓外蒙入聯，也等於拉攏非洲國家到西方陣營。最後談到中國代表權問題，葉公超認為不管任何情況，國府不可以輕言退出聯合國，美國也不希望國府退出。但是，後來老蔣卻一意孤行，寧為玉碎，不願瓦全，下指令阻擋外蒙入聯，誓死反對兩個中國，就算國府退出聯大，也在所不惜。沈昌煥也當場附和，扮演忠臣。專案報告後，葉公超苦惱回到華府，對外蒙案仍然僵著。7月，甘迺尼終於說重話，希望國府同意外蒙入聯，等於接納茅利塔尼亞入聯，本案影響非洲國家日後態度，至少美國不會和非洲國家翻臉，讓非洲國家全面倒向蘇聯，未來將會影響中國代表權案。9月底，台北才接到美國總統態度，老蔣才驚醒過來，知道事態嚴重，國府既沒本錢，更無法繼續裝好漢，耍狠說大話。10月1日，蔣廷黻的日記寫道：「老頭子終於同意讓外蒙入聯。」 但是，老蔣從外蒙案，就對葉公超種下不滿，也不面對更大的中國代表權案，危機逼近，聯大會議結束，老蔣連下兩道金牌，把葉公超召回台北，1961年10月11日，葉公超回台北後，即被軟禁。 後人在老蔣日記中發現，老蔣對葉公超早已不滿，把良臣說成叛逆。不滿原因很多，真正原因是老蔣聽了不少小報告。曹文彥曾經向老蔣打小報告說，葉公超經常口無遮攔，說過美國社會普遍討厭蔣介石政權。有一次，聽說歷史學家找陳立夫口述歷史，葉公超在閒聊時說，陳立夫應該把蔣介石年輕在廣州嫖娼故事說出來。這些小報告，使老蔣對葉產生偏見。更何況葉公超相信民主，主張兩個中國，認為反攻不可行，刺痛獨裁者野心。 1961年5月1日，老蔣的日記寫道：「葉某之奸滑言行，當不出我意想之中，而其對我之污辱，愚昧狂妄至此，殊出意外，好在發覺尚早，尚有準備時間，唯其投機成性，如政府勢力強固，彼當不敢叛變，則其推波助瀾出賣國家，成為吳國楨第二，乃意中事。」良臣出良藥，必定苦口，不像忠臣，只出好話，討好獨裁者，只要看看蔣介石如何對待人才，就知道此人IQ、EQ雙雙欠佳，面對文宣專才毛騙子，丟掉中國是遲早的事。 從1961到1978年，葉公超被軟禁度日，等到老蔣走了，1978年，葉公超才可以重回美國，1981年，一代良臣葉公超，憂憤過世，享年77歲。 獨裁者的歷史絕不是台灣人的共業 二戰後的冷戰氛圍，是美國反共主因，也是失去中國領土的國府，可以在聯大存在主因，這種基本因素，只有外交官可以感受，1950年到1970年，美國協助國府，擋下中國入聯案20次，當時聯合國會員，幾乎普遍認為，應該實施兩個中國政策，一個代表台灣，一個代表中國，解決僵局，如果老蔣夠聰明，有眼光，不一意孤行，不自我矛盾，陷入進退兩難，在當年國際氛圍下，只要同意兩個中國，也不會造成今天困頓的台灣局面。可惜，權力慾望和領土野心，使人無知盲目，良臣建言，無力回天，20年後，時光翻轉，風水輪流，聯大中國席位仍在，只是座上客已易人，現在，反而是中國拒絕兩個中國，作弄踐踏台灣入聯40年。 歷史是最公正的鏡子！今天，主事者以為學習文青投稿，請友邦為中華民國抱不平，還打著中華民國旗號企圖返聯，絕對是笑話。台灣只有獨立公投建國，擁有台灣主權，脫離中華民國治理，才是優先大道，這條路就是中國不願意看到的法理獨立。至於國號問題，可以讓全民決定。台灣入聯不只是政治，而且是因果。後面這話，是說給中國領導聽的。中國用40年否決，報復台灣，天道昭昭，也應足夠，是放下的時候了，中國接受台灣是一個國家，其實並不難。 專欄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