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侍建宇】土耳其的「三個威脅」世界觀:肅清庫爾德「恐怖主義叛國者」

TOPSHOT - A US armoured vehicle drives past a billboard for the Syrian Kurdish Women's Protection Units (YPJ), during a patrol of the Syrian northeastern town of Qahtaniyah at the border with Turkey, on October 31, 2019. - US forces accompanied by Kurdish fighters of the Syrian Democratic Forces (SDF) patrolled part of Syria's border with Turkey, in the first such move since Washington withdrew troops from the area earlier this month, an AFP correspondent reported. (Photo by Delil SOULEIMAN / AFP) (Photo by DELIL SOULEIMAN/AFP via 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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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台灣中亞學會秘書長,現任教於香港珠海學院新聞系

穆斯林世界的知識圈,結合一些片面的左派思想,形成一種國家主義發展的論述。藉此將穆斯林與恐怖主義脫勾,嘗試排除自9-11事件以來,過往二十年一伊斯蘭教與穆斯林信徒「被污名化」、「被標籤化」的沈重包袱。並將這個論述話語直接連結上對待庫爾德的策略,甚至評估美國最近狙殺伊斯蘭國首腦巴格達迪的態度上。

一種穆斯林國家主義的世界觀

為了重建穆斯林世界的和平秩序,土耳其的知識圈就出現一個話,論述必須對抗三個不同層次的勢力,簡稱「三個威脅論」。

第一層威脅來自主導全球金融體系運作的菁英階層。

他們是二十世紀下半葉資本主義發展的最大得利群體。他們掌控西方世界(尤其是美國)所支撐的全球金融資本主義體系,是背後真正的影武者,成員的主幹是一群以猶太離散族群為核心的權貴人士。

他們在經濟、財政、甚至不時以軍事暴力來壓抑穆斯林國家,予取予求。他們常常以某些西方自由民主的國家名義現身,以捍衛民主自由意識形態為名,可是實際上卻是某些看不見,隱身背後的金融相關產業的利益,一個「金工複合體」,結合金融銀行體系、相關產業、西方民主國家的複合關係體。

第二層威脅就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

他們實際上是全球金融體系的捍衛者、或代理人。這些西方國家以自由人權為名,但是根本無法守護那些真正受到「金工複合體」欺凌的人與群體,完全無視正義。西方國家與「金工複合體」其實是孿生兄弟,共生共長,隨著歷史發展,政治上的自由民主政治體制成為貪婪資本主義結構的守護者。

於是,為了捍衛資本主義最上層的「金工複合體」的利益,西方國家需要恐怖組織,扶持、贊助、並利用恐怖主義去消除各種有礙於金工複合體發展的障礙。這在二十一世紀初期已經達到高峰。西方國家全球物色適當的群體,輔助這些群體成為組織,形成政治運動,「借刀殺人式地」以恐怖攻擊各個不完全受控的國家。

第三層威脅是時就是被資助的這些恐怖主義群體與組織。

這些恐怖組織對金工複合體與西方國家的「敵人」進行攻擊破壞。當然,穆斯林國家於是首當其衝,恐怖主義最終的攻擊目標是儘一切力量詆毀並破壞伊斯蘭教的名聲。

被資助的恐怖主義組織其實不見得自覺,但被利用。依照功能,主要可以分成兩種;一種用為「十字軍的馬前卒」,名為攻擊西方世界,實為破壞伊斯蘭世界的秩序,進而「醜化」穆斯林世界;其中最有名的當然是基地組織、以及伊斯蘭國。另一種則是針對個別不完全受控的國家,進行騷擾與攻擊;例如不斷恐攻土耳其的庫爾德工人黨(PKK),或在敘利亞境內的人民衛隊(YPG)。

從土耳其國家的角度來講,打壓這些庫爾德組織就是消滅恐怖主義。而且這樣的暴力相向,完全是由西方世界資本主義結構發展帶來的悲劇。從國家中心主義的國際政治角度來思考,庫爾德根本就是土耳其的「叛國者」,當然需要懲罰。而且,更深一層來講,庫爾德這些組織之所以坐大,都是由那些西方「外國情報與安全機構」介入並資助,用來牽制土耳其的發展,進而臣服在西式、全球資本主義結構、或說金融猶太離散菁英群體之下。在這樣的理解下,土耳其當然應該反抗,在敘利亞北部發動代號為「和平之春」的軍事行動,官方認為應該得到穆斯林世界的全力支持。

土耳其總統厄爾多安的「穆斯林共同體」外交政策

這種穆斯林為主體的國家主義世界觀並不僅是研究者學理上的思辨,並且可以清楚連結上土耳其外交政策實務。

土耳其厄爾多安總統2009年開始,在對外政策上,化被動為主動,強調「戰略深度」。希望秉承奧圖曼帝國的傳統。不僅被動做一個東西文明的橋樑,更要主動扮演穆斯林文明的領導者。

也因此延伸出,需要一個由土耳其去振臂領銜,支持全球穆斯林反抗壓迫的策略。這個政策並不是針對特定政府,而是為求號召人民,也就是一般的穆斯林。政策本身傳達的是一個「穆斯林共同體」價值觀,也就是說,擁有共同伊斯蘭信仰的穆斯林應該要得到公平公正的對待。不管是生活在西方世俗國家,或是中東伊斯蘭宗教立國的國家,穆斯林人民只要受到不公不義的對待,土耳其都應該給予幫助,頗似一種運用「宗教軟實力」的作為。

後來儘管輔以睦鄰的「零問題」原則取代「零和」的外交思維,土耳其的「戰略深度」或「穆斯林共同體的」外交政策還是引起一些區域鄰近國家的猜忌不滿。像是埃及、敘利亞,他們擔心土耳其的外交擴張,想要恢復過去奧圖曼土耳其帝國的輝煌,干涉穆斯林他國的內政,將勢力伸入境內。

伊斯蘭宗教的價值觀被轉移成為土耳其外交政策的價值觀,當然帶來很多麻煩。西方世界當然對土耳其這樣的外交政策稱呼為「厄爾多安主義」,一種挪用伊斯蘭教義,來增加土耳其區域影嚮力,並排斥美國對中東區域政治干預。但是,西方世界可能並不真正介意,因為土耳其實力有限。

自圓其說的話語實踐

庫爾德問題過去三十多年對土耳其來說就如同芒刺在背,但是由於各個不同庫爾德組織的背景、背後的國內外資助勢力、支持者的數目,土耳其政府無法完全地成功剷除他們。對於土耳其來說,庫爾德是穆斯林,但更是「叛國者」。土耳其知識圈的「三個威脅論」其實也得到官方與社會的共鳴,普遍認為恐怖襲擊頻傳都是西方世界的陰謀,以及外國穆斯林濫用或利用土耳其「穆斯林共同體」的概念,伊斯蘭國的擴張就是最好的例證。

伊斯蘭國在2013年剛剛成立時,土耳其其實並非那麼排斥。有人認為是因為土耳其從伊斯蘭國走私石油,也有人認為庫爾德人與伊斯蘭國互相攻擊,土耳其任其殘殺。很多外國穆斯林戰士借到土耳其進入伊拉克或敘利亞,進入伊斯蘭國;換句話說,土耳其與伊斯蘭國形成一個水乳交融的狀態,土耳其人進入伊斯蘭國,而伊斯蘭國的成員也潛伏在土耳其境內。

一直到土耳其境內恐怖襲擊頻傳,政府才開始設法反擊。而在這個發展過程中,也已經將近四千土耳其人加入伊斯蘭國。伊斯蘭國在土耳其也發動過多次恐怖攻擊,最為人知的應該是2016年伊斯坦堡機場的炸彈與自殺襲擊,以及2017年伊斯坦堡夜店大規模槍襲。伊斯蘭國想要在土耳其進行恐攻在過去幾年並不困難。

從土耳其官方的角度來看,應該到2016年才開始認真修訂「穆斯林共同體」的策略,才感到事態危急,對伊斯蘭國開始全面防範。全球各地想要借道土耳其加入伊斯蘭國的穆斯林,開始被截停。土耳其採取積極的措施,大約有五萬人被留置,然後驅逐遣返,另外超過四千名土耳其境內的伊斯蘭成員被逮捕。

伊斯蘭國首腦巴格達迪在敘利亞依德利普被美軍狙殺,土耳其新合報(Yeni Akit)的評論家Mehmet Koçak立即以「先使用,後銷毀」(ABD, önce kullanır sonra yok eder)為標題,評論巴格達迪不聽話,被美國利用完了,就不留證據的直接摧毀。土耳其的朋友也講,美國總統川普不是評論說,「巴格達迪像狗一樣、根本就是懦夫一樣的死了」;「他根本就是美國圈養的一條狗,用完了,就打死」,完全呼應「三個威脅論」的恐怖主義論述,認為是西方世界利用並污衊伊斯蘭世界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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