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曾志超】惡法殺人

作者為中華經濟與金融協會副秘書長

日前台中發生農地工廠大火，造成二位前往救火的消防員不幸罹難。這原本是可以預防的慘劇，執政黨不但不作為，還修法讓這些違章工廠得以就地合法，政府若再漠視此問題，恐讓類似的悲劇無法終結。

農地工廠問題治絲而棼

我國的農地違章工廠問題由來已久，早在台灣經濟由農業轉向工業時期，為了爭取外銷訂單，政府就提出「客廳即工廠」口號，待規模不斷擴大，工廠就拓展至原有的農地。當時一切以經濟發展為優先，忽略對環境的影響與公共安全，政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到今日，數量愈來愈多，根據農委會統計，全台違規工廠占用的農地面積達1萬3800公頃，經濟部統計有3.8萬家未登記工廠未予以納管，而農委會估計更高達13萬家農地工廠。違章工廠大幅侵蝕農地，已經造成許多嚴重且難以回復的問題。

農地遭到非法挪用，使得大量的良田逐年減少，查詢行政院農業委員會農糧署之臺灣糧食統計要覽，台灣的農耕土地逐年減少，2005年還有83萬公頃，到了2018年只剩下79萬公頃，農耕土地占總面積也由23.14%，遞減至21.85%。

而且許多工廠與良田相鄰，經常發生排放有毒廢水或是被傾倒有毒廢棄物，另石化業及廢五金燃燒產生的排煙及落塵等問題，因而造成農田、灌溉用水與農作物汙染，不時引發食安問題。引用環保署所做的全國農地重金屬污染潛勢調查，全國重金屬高污染潛勢農地篩選共篩出1,024個網格（1,024公頃）公頃農地具8項重金屬（砷、鎘、鉻、汞、鎳、鉛、鋅及銅）高污染潛勢，扣除銅、鋅等2類重金屬污染類型後，其餘6項重金屬具高污染潛勢面積為319公頃。讓糧食自給率僅有約三分之一的台灣，糧食安全問題更加雪上加霜。

另外，違章工廠還有公用安全的問題，這些工廠係違法使用，經常是公共安全的死角，鐵皮屋建築結構安全堪慮，位於偏遠郊區消防水源有限，消防設備(如灑水設備、滅火器、逃生指示燈等)不足，發生火災時易造成火勢迅速蔓延、建築倒塌及閃燃等問題。

民進黨政府大放水

為解決不斷惡化的農地違章工廠沉痾，政府從2010年開始推動修訂《工廠管理輔導法》(以下簡稱《工輔法》)欲有條件將這些違法的農地工廠納管。但申請補辦臨時工廠登記的數量十分有限，被迫於2014年二次修法，延長輔導期限至2020年6月。不過問題卻未見改善，反而農地工廠還遍地開花，數量不減反增。

有鑑於明年中輔導期限又將屆至，執政黨遂提出第三次修法，雖然其修法內容受到包括筆者在內的諸多學者與環保團體的嚴厲批評，民進黨仍然以立法院過半的人數優勢在今年六月底強渡關山。新法內容可謂是有史以來大放水，讓大多數的違章農地工廠均可就地合法，產生諸多弊病，不乏與此次大火有關：

首先，大幅延長違章工廠設立時點:前二次修法均以2008年3月14日前設立的工廠始能申請合法化，於此時點之後興建的農地工廠皆不得申請輔導合法。而本次修法竟然大幅延長至2016年5月20日。易言之，莫名其妙增加了八年多的期間，讓此八年間興建的農地工廠都取得就地合法的門票。這次發生火警的兩間工廠都是2011年興建的，原本屬強力執法範疇，應直接斷水、斷電並拆除的工廠，竟然可以逐步合法。

其次，大幅放寬違章工廠範圍：舊法時期對於違章工廠所處的區域有所限制，明文規定僅於「特定地區內」始有合法化的資格，經濟部因而劃定全國186特定地區，得將一般農業區中的農牧用地變更成「丁種建築用地」，以符合群聚效果，方便政府管理，而非這些區域的違章工廠都不得申請合法化，屬於優先拆除的對象。不過這次修法卻大幅放寬，排除前項規定，不需要在特定區域內亦得在修法二年內申請納管，逐步辦理土地使用分區變更，進而辦理工廠登記，即可就地合法。如此放水，將使錯落於農田的零星工廠都可以就地合法，造成周邊的農地汙染風險大增，而且徒增政府的管理成本，建築、消防與環境保護的管理與稽查難度大幅提升。

台中市大雅區失火的兩棟違章農地工廠，疑似就是屬於零星工廠。吾等從Google衛星地圖清晰可見，該工廠除了馬路端外，三面都是正在耕作的農地，遭祝融的後方鐵皮屋幾乎完全蓋滿，消防車根本無法開進到周邊區域，可以想見當時搶救的難度。

另外，消防未受重視：本次《工輔法》修法新增第二十八條之四，對於未登記工廠及特定工廠在合法前，要求主管機關須補助或輔導下列事項：「一、環境保護、水利、水土保持相關設施之規劃。二、廢（污）水相關處理與排放機制之協助及規劃；必要時，得組成專案小組協調處理之。三、群聚地區優先採新訂都市計畫或開發產業園區規劃處理，以銜接國土計畫劃為城鄉發展地區。」竟然完全忽略消防，甚至新修的十二條條文中完全沒有提到消防，足見政府對於消防等公共安全的輕視。

還要犧牲多少人命換取教訓？

還記得2016年8月蔡英文總統參訪農地工廠最嚴重的頂番婆聚落設時，蔡英文當場表明「不會就地合法」。這樣的宣示言猶在耳，不料今年民進黨就以全面納管及就地輔導為由，大幅向侵占農地的違章工廠傾斜，縱容既有的違法者能輕易漂白。

從以上分析可知，執政黨《工輔法》荒腔走板的修法，將造成諸多難以想像的後遺症。要不是發生二條人命的悲劇，國人尚不知問題的嚴重性。盼政府能透過此事件，全面檢討《工輔法》的各項爭議。否則未來還有食品安全、公共安全與環境污染等未爆彈恐將接連引爆，屆時不知還要犧牲多少人的生命與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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