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曾志超】香港法案是美中協議破局之果而非因

作者為中華經濟與金融協會副秘書長

美國總統川普11月底簽署《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不但該法案生效，也宣告美中第一階段的協議停擺。論者以為，簽署該法案導致談判許久的協議破局。惟此乃倒果為因的說法，與事實相距甚遠。

第一階段協議破局

從2018年3月啟動貿易戰以來，已經延燒20個月之久，美國與中國大陸在華盛頓、北京以及上海等地歷經十三輪的談判，不斷和解再重啟紛爭，懲罰性關稅的稅率愈來愈重，涉及的商品亦愈來愈廣。並從關稅戰，擴及至科技戰、金融戰、人權戰等領域。

由於美中兩國為全球最大的經濟體，貿易戰不僅影響美中經濟，打破原有的國際分工模式與重組供應鏈，未來恐將呈現長期對抗，廠商投資趨於保守，消費信心下滑，提高不確定的風險，已經衝擊全球經濟。

根據瑞銀11月底預估，受美中貿易戰影響，明年全球經濟成長可能放緩，成長率由3.1%降至3%，其中已開發國家 GDP 可能降至 1.1%。中國大陸首當其衝，明年保六有困難，將下滑至 5.7%。

美中10月11日的第十三輪談判傳出樂觀的消息，談判接近達成一項實質性的第一階段協議，僅剩下將細節落實於書面，預計於11月中在智利舉行的亞太經濟合作會議（APEC）元首峰會上，簽署第一階段協議，雙方並同意在簽署後，就立即啟動第二階段協議磋商。與過去談判最大的不同，在於分階段處理雙方的紛爭，不急於一次解決所有的爭點。由於細節沒有公布，但可由媒體透漏的內容可知，第一階段協議包含智慧財產權的保護、中方承諾不操縱貨幣，北京當局也答應大量採購美國農產品。

此舉可獲得雙贏的結果，達成一部分協議對雙方都有交代，中方採購美國農產品，亦可紓解大陸因非洲豬瘟所產生的嚴重的豬肉短缺問題；也有助於川普減輕深受貿易戰衝擊的農業州所產生的壓力。

第十三輪談判後，雙方進入細節的商議階段，無論美國抑或是中方對外都多次表示對結果相當樂觀。不過，在11月中中國大陸商務部發言人高峰在記者會上表示: 「貿易戰由加徵關稅而起，也應由取消加徵關稅而止，這是雙方達成協議的重要條件，中美雙方正就此深入討論。」美國隨即否認，川普政府同意解除關稅，開始出現重大歧見。

而最關鍵的轉折在於香港問題，眾議院於10月15日通過《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提交至參議院審議，11月19日參議院亦一致通過該法案；最後送交川普總統，川普必須在10天內簽署生效或提出反對，如果川普不簽字也不否決，法案將自動生效。大家都在觀察川普是否會簽署，在美中第一階段協議最後敲定之際，若是簽署該法案恐將引發中方的不滿，徒增破局的風險；即使川普拒絕簽署，依照國會通過的比例，參眾議二院應可輕易獲得三分之二的議員支持法案，推翻川普的否決，該法案仍會生效，結果並無差別，故有人推測川普可能不會簽署。

最後，川普仍於11月27日簽署該法案，隨即引發中共的不滿並提出報復措施。宣布暫停美國軍艦訪問香港，並對數個美國非政府組織實施制裁，包含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等，指稱其煽動香港反政府抗議活動。媒體並傳出北京即將對美國企業發布不可靠實體清單，作為制裁美國的工具。

雙方鴻溝高於想像

從川普近二年的執政看來，川普與其他美國總統相比而言，對於民主與人權並不關心，中共干預香港內政，引發民主與人權退化，並非川普感興趣的議題。其只是與北京當局談判的工具，不會為了香港民主受侵犯，就與中共撕破臉，此可由反送中運動過程中，川普態度搖擺看的出來。僅會基於政治目的，才會對中國大陸祭出強硬牌。

許多人認為是因為川普簽署《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而導致美中貿易談判破局，應該是倒果為因的說法。應該是美中貿易談判第一階段協議陷入僵局，川普才會簽署該法案，以對中共施壓。本文以為，至少雙方在以下方面仍有很大的歧見：

第一，報復性關稅之解除：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出席時11月22日「2019年彭博新經濟論壇」（Bloomberg New Economy Forum）提到: 「中國希望在互相尊重和平等的基礎上，與美方達成首階段貿易協議。」要求「平等」以對，主要訴求就是要求中方讓步的同時，美方也應逐步解除報復性關稅。然而華盛頓當局刻在對各國施以關稅戰之際，似乎沒有意願對中國大幅度收回加徵的報復性關稅。

第二，協議執行機制：中共在國際條約中落實情況不佳，美國發動貿易戰的主要訴求，其實多數是2001年中國大陸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時的承諾事項，入世已經將近20年至今仍未落實。因此，美國提出許多嚴苛的執行機制，讓中共有喪權辱國之感，難以接受其條款。

第三，對美農產品採購額度：即使中國大陸答應採購美國的豬肉與大豆等農產品，但是卻不願意具體承諾採購額度。美方擔憂中方隨時可能會毀棄承諾，要求在協議中明確加入採購的數額。

第四，結構性改革：川普政府對於中國大陸的強制技術轉讓、以國家力量竊取外國技術、對國企大舉補貼、司法高度干預以等非關稅貿易壁壘問題深感不滿，要求其進行結構性改革。不過此涉及中共的統治基礎，故雙方在這方面的內容仍有高度的歧異。

新冷戰是進行式

川普近日指出：「在某種程度上，我想要等到選舉之後再與中國達成貿易協議。」暗示對協議沒有急迫性。美國商務部長羅斯（Wilbur Ross）還威脅：12月15日是最後談判截止的期限，倘若美中二國在這期限之前沒談成，美國將會如期宣佈對約1560億美元中國輸美商品加徵15%關稅。好消息是，彭博資訊報導，儘管美國與中國大陸的關係因香港、新疆問題而趨於緊張，但第一階段協議仍有望在期限前完成。

不過筆者仍抱持悲觀的態度，蓋美國經濟仍在溫和擴張，美股不斷創新高；反觀中國大陸經濟成長持續創低，債務風險日趨惡化。加上美國民主、共和兩黨難得在對北京當局強硬態度，具有高度的共識，川普對中共的政策與協議勢將被高度檢視，實難以採取溫和的手段。職是之故，縱然近期能達成第一階段協議，後續的談判摩擦不會中止，還可能在科技、金融、地緣政治等領域發生衝突。

易言之，美中二國新冷戰不是何時會發生，而是已經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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