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李正修】英脫歐已到關鍵時刻

作者為國政基金會副研究員

英國最高法院的11位法官24日一致判決，首相強生（Boris Johnson）建請女王延長國會休會5週的建議案不合法，理由是「妨礙國會執行憲法功能且不具正當性」，並對「民主政治帶來極大影響」。這項判決迫使他縮短聯合國大會的行程，兼程趕回倫敦處理政治危機。

最高法院院長亦指出，該判決與脫歐的政治爭議無關，而是關於延長國會休會的決定，強調強生內閣以需要準備「御座致詞」為由，讓國會停止運作5個星期，這與過去只需4至6天的一般時間不同，也沒有解釋「關閉國會」（prorogation）與常態休會（recess）的不同。更重要的是，2018年「脫歐法案」第13條即明定，脫歐決議生效之前必須由國會表決同意。換言之，最高法院認為，強生刻意不讓國會辯論脫歐議案是違法行為，甚至危害民主制度。

畢生以邱吉爾為偶像、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住進唐寧街10號的強生，現在面臨政治生涯最嚴苛考驗：是埋頭繼續往無協議脫歐向前衝，還是向國會低頭、重新與歐盟協商延後有秩序脫歐，否則恐難擺脫之後漫長的法律訴訟。

在野黨及許多保守黨國會議員在重新開議的議場都要求強生辭職、重新舉行大選，今年7月才上任的他當然拒絕下台，堅稱他「極度不同意判決、但尊重」，誓言不論脫歐協議是否過關，他都將如期在10月31日帶領英國脫離歐盟！為了反擊工黨，強生譏諷在野黨領袖柯賓不敢發動不信任案或支持重新大選。後者則強調，在無協議脫歐沒有被完全排除之前，工黨及蘇格蘭民族黨都不會支持提前大選。

根據民調，若舉行期中選舉，沒有政黨能獲得過半席次，屆時英國政壇亂象勢必影響到脫歐進程，因此沒有十足把握勝選的工黨，當然不會輕易發動倒閣。

當強生8月底正式要求女王同意延長國會休會的時候，工黨把握住兩週的復會時機，發動反對無協議脫歐案。在21位保守黨議員倒戈支持下，國會3日先以多數票搶下議程控制權，接著4日又通過工黨的提案，要求若政府無法在10月19日前與歐盟達成脫歐協議，除非國會同意無協議脫歐，否則政府必須再度延後脫歐時間。

雖然強生立即要求國會針對提前大選的動議，無法取得三分之二的多數贊成。至此，整個英國脫歐程序等於回到前首相梅伊離任時的原點。由於歐盟本來對強硬派的強生就沒有好感，加上他被認為根本重新談判的準備，歐盟現在的態度也轉變，重申若強生政府針對北愛爾蘭邊境保障協議「備案條款」（backstop）提不出可行的替代建議，歐盟理事會已有英國無協議脫歐的心理準備及因應方案。

3年多前舉辦「脫歐公投」的前首相卡麥隆以「賭徒」形容強生的政治投機，認為後者根本沒有誠意解決延宕許久的問題，只是利用此爭議當成他入主唐寧街10號的跳板。

英國前駐歐盟大使羅傑斯曾提到，強生的脫歐政策只有4個選項：

（1） 準時在10月31日無協議脫歐；

（2） 繼續與歐盟協商，並參考加拿大模式，雙方簽訂自由貿易協定，然後回頭說服國會接受；

（3） 再度要求歐盟同意延後脫歐期限，並重談北愛邊界的邊境保障協議的備案安排；及

（4） 寄望提前大選讓保守黨獲得絕對多數，接著依計畫無協議脫歐。

許多觀察家表示，取消脫歐當然也是另一個選擇，但倘若強生仍在位，就根本不會成為談判桌上的選項，除非換人或換黨執政。

北愛邊境保障協議是英國與歐盟最棘手的問題，因理論上這是歐盟國家唯一與英國有邊境相連接的地方，也是讓英國留在歐盟關稅聯盟的暫時性安排。然而，由於這涉及到愛爾蘭島的統合問題，甚至可能威脅到1998年簽訂的「受難節協議」（Good Friday Agreement），避免讓北愛居民進行是否與愛爾蘭合併的公投，進而破壞好不容易獲致的和平，因此絕大多數北愛政黨反對設立邊界檢查站。

3年多前當進行脫歐公投時，強硬脫歐派的強生曾保證每週不必再繳給歐盟3.5億英鎊，還能將此金額用在改善國民健康服務（NHS），現在他必須向選民兌現這個承諾。此外，由於梅伊去年已與歐盟達成高達390億英鎊（約新台幣1.59兆）的「分手費」，支應英國原本就應分擔的歐盟費用。

這些支出還是脫歐的小部分代價，最嚴重影響還是在經濟方面。根據統計，自英國於2016年6月通過脫歐公投後，已有超過一兆美元及數以千計的工作從英國移往歐洲，270多家企業也將總部遷往歐盟國家，更不用說脫歐勢必嚴重傷害倫敦的國際金融中心地位。這還是有序脫歐的情況，倘若最後是硬脫歐，對英國經濟的傷害恐怕會更大。許多商品因英鎊貶值而漲價，若硬脫歐成真，恐怕又將造成另一波的物價上漲，等於一般人民成了「未蒙其利、先受其害」的受害者，難怪越來越多英國公民呼籲再次舉辦脫歐公投，因為他們實在經不起無期限的折騰。

然而，國會既然已通過反對無協議脫歐法案，目前強生只剩提前大選或重新與歐盟協商延後脫歐的兩選項，整個脫歐時程已經來到最重要關頭，能否同時說服歐盟及國會同僚，還是交由選民決定，端賴他的政治手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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