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王信】再見本因坊

作者為律師

2020年日本本因坊圍棋戰7月9日剛剛落幕，有點爆冷地本因坊棋聖井山裕太4:1輕鬆達成九連霸，盤前的AI預測本是棋鼓相當的4:3。

關心圍棋的朋友，一定都記得多年以前，我國的林海峰奪下日本七大棋賽之首「本因坊」(註一)，擊敗中國國手聶衛平 (註二)，「二枚腰」林海峰名動海峽兩岸 (註三)。當時經濟強國日本是圍棋最發達國家，本因坊幾乎是世界第一的意思。其後韓國與中國崛起 (與經濟密切相關，圍棋演變成中韓日三國爭霸)，高手輩出，將本因坊的地位一直向後推。2014年左右進入中國天才少年、綽號「柯鎮惡」的柯潔時代。

這群人類計算力的最高水準，榮景沒有維持很久。2016年AlphaGo擊敗韓國棋王、世界排名第三的李世乭 (音石)，2017年AlphaGo又在快棋賽中擊敗聶衛平和世界排名第一的柯潔，橫掃世界前五圍棋名人。

愛棋成癡「狗公腰」的我 (註四)，從小跟電腦下象棋，親身體驗電腦不斷地變強。一開始制服電腦如探囊取物，慢慢感到吃力，最後連斬豬八戒都要經過一番生死搏殺。(這豬八戒，該不會上段了吧？！註五) 我心中不是滋味，越來越少下棋。

古典遊戲無論圍棋或象棋，雙方起點絕對平等 (圍棋每一枚黑白棋子都一樣，暗喻人生而平等，因所處的位置不同，發揮不同的力量；象棋則是每個人天生才能不同，車馬炮各盡其職)。演進到近代的橋牌，起點是運氣，以計算力將手牌發揮到最佳；麻將則起點與補牌都是運氣，取捨之間才靠計算力。

AlphaGo輾壓式的計算力從心理上重創了全球棋牌迷。李世乭宣布退休；柯潔保送中國清華大學工商管理專業，不願意研究人工智慧。(註六)

為了躲開電腦，今天的遊戲著重在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人與人之間的互動，重視社交性，加強運氣成分，最好可以多人歡聚。例如桌遊、魔法牌、寶可夢GO等。桌遊每套規則不一樣，小眾多樣，不是計算力的競賽，而是一群人歡聚聯絡感情。更有人成就感來自設計桌遊，展現人類不同於電腦的創造力。

以往切磋棋藝的情趣已經被電腦摧毀，再也不會有瘋狂棋迷奔赴千里恭請棋王指導一盤棋，最強的AlphaGo就在電腦裡。圍棋退化為非常古典的嗜好；或當作兒童腦力訓練；或走進「第一手天元！」的「棋靈王」(註七)；或是天才美少女黑嘉嘉表演的才藝。也許是時候離開本因坊，來場同樂會面對面「凹嗚狼人殺」吧。

註一：受到日本天皇萬世一系的影響，日本非常重視血統，喜歡技藝在同一家族裡傳承。例如「寫輪眼」是宇智波家的「血繼限界」；又例如歌舞伎名門市川家，其最高稱號為創派祖師市川團十郎，往後的掌門人都繼承「市川團十郎」的名號，目前的掌門是第13代市川團十郎。

這個想法其實很可愛：因為你很會下圍棋，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林海峰的尊號是本因坊海峰；現任棋聖井山裕太是本因坊文裕。2000年本因坊王銘琬和2003年林海峰之徒張栩有資格使用本因坊尊號，但他們沒有改名字。

註二：聶衛平是中國圍棋祖師爺，擁有「棋聖」榮銜，首位能對抗日本圍棋霸權的中國人。中國各級領導爭相召見，成為鄧小平固定橋牌搭子、開國元帥陳毅圍棋伴，也曾陪年輕的習近平看足球。

註三：二枚腰，意指林海峰的棋極為堅韌，好像有兩個腰，絕對扳不倒。

註四：狗公腰，棋風優雅，開局纖細後勢兇猛，如狗腰之弧線。

註五：沒有調弱前的第一代象棋豬八戒，大約一級到一段之間。

註六：柯潔選修清大圍棋課，網路上樂了：「給不給人活啊？」、「要老師跪著上課嗎？」、「是個超重視分數的鐵分奴！」

註七：第一手天元，持先者第一手下在縱橫十九道中心點，此為廢棋 (或稱臭棋)。驕傲、蓄意激怒對手的下法，不是絕代高手就是圍棋蠢材。

有人建議讓能自我學習的AlphaGo跟漏洞百出的臭棋簍子不斷對弈，可能可以把AlphaGo變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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