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蕭景紋】加州疫情蔓延時 當醫師失業時

作者為駐美兒童腎臟科醫師

這陣子，大家都死守在家裡，害怕出了門，不小心被病毒感染到。

剛開始，我們醫院裡大家手忙腳亂，整頓著病房和呼吸器，計畫著即將如潮水湧來的病患。若是朝義大利的數據發展，當地ICU醫師即將面臨急缺，於是大計畫的藍圖裡，急診室醫師轉移到加護病房、內科醫師到急診室、小兒醫師到成人科。至於放射科和病理科呢？……好啦，到時候再說吧。總之，醫院面臨前所未有的恐懼，大家屏息以待。外表假裝鎮定，其實夜裡緊張得睡不著，在家偷偷翻出醫學院的課本，溫習實習醫師階段的基本常識。

一周復一周， 病患人潮並沒有像其他地區那麼嚴重，大家慶幸本地的準備比想像得齊全，鬆了口氣。蕭條的診所和空曠的手術室，持續一片空虛。疫情當下，病人都不敢來醫院，除非緊急，一般手術也延期了。奇怪的是，急診室也比之前少了一半的人數，除了疑患新冠病毒者，其他的疾病患者突然減少了。到底是因為大家躲在家時特別健康，或是出現輕微的中風、心肌梗塞的症狀，也壓根不敢來看診呢？或許疫情過後將出現特別多長期疾病的症狀吧！這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目前一片異常的寧靜，有點孤寂。

於是，一群醫生護士的工作量大幅減輕了。私人診所縮短上班時間，有的甚至暫時關門。急診室和醫院門診的班次也減少了，醫院人員減薪，不用忙著去上班。雖說趁機在家陪孩子度過非常時期是個難得的機會，但一旦過了適應期，也覺得有點蠢蠢欲動。

有個急診室的女同事，家裡的父母年邁並且患有癌症。她害怕自己因工作被感染而傳給家人，自從疫情蔓延後，便一個人住在醫院旁的汽車旅館裡，心情很鬱悶。她發了一封電郵和同事們訴苦求救，希望可以回家一趟。不到幾個小時，同事們踴躍自願幫她代班，讓她一直到六月都不用上班。這個女醫師人緣極好，大家樂意幫忙，但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一群人按捺不住無事待在家的日子，想回到從前忙碌的日子。

周末和朋友聊天。她是個華人區的小兒科醫師，通常忙著到醫院接生新生兒，許多都是台灣和中國來的病人。疫情一爆發，美國淪陷，飛機不飛了，也沒有人來美國生小孩了。她清閒地關起診所，天天在家烹飪、看世界名著。疫情影響之下，她被《美麗新世界》（Brave New World）深深感動，思考著疫情過後的新世界。我們透過視訊討論著，若是從前看到這些灑狗血的情節，我們一定嗤之以鼻。如今，現實比任何小說的情節更匪夷所思 。

朋友一邊高談闊論、一邊檢查廚房的饅頭麵團發酵了沒有，在電腦鏡頭前跑來跑去，她是那種閒不下來的個性。看著她手忙腳亂，倒也羨慕，疫情當下，能有閒情過日子，需要強大的意志力。

一些醫師夫妻，從前談話內容不外是診所裡的病例。現在，病人減少了，兩人成天大眼瞪小眼，突然沒了話題，只能看Netflix的《Tiger King》來打發時間。聽說武漢疫情過後，中國的離婚率大增，一對對夫妻像被關在籠裡的困獸，彼此不斷產生摩擦，真的很可怕。

這段時間，每個人得學會如何自我沉澱。若真的閒不住，就去揉麵團吧。

(原刊於世界日報5/2/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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