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陳國祥】台灣果真進入「民選獨裁」時代?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

台灣近期圍繞著美國萊豬進口引起的一系列問題,從決策程序的完全黑箱,到蘇偉碩醫生被告發製造謠言,再到立法院一舉通過9項香港行政命令備查。許多人驚覺台灣的自由民主體制受到威脅,頗有回到威權統治時代之虞,亞洲週刊為此做了一個封面故事,質疑台灣蹈入「民選威權」時代?果真那麼嚴重嗎?

曾在威權時代奮力抗爭因而獲罪的前副總統呂秀蓮接受該刊訪問時提醒當權者,回想國民黨一黨專政60年,當時是一言堂,不喜歡聽不同的聲音,因此失去政權,「當你講自由時,你的自由有一半是別人的」,她也提醒民進黨:「不是因為政權在你們手裏,就可高枕無憂,大家謙卑一點,權力不是用來揮霍,而是要維持更多的公平、正義。」

民進黨政府全面執政以來的諸多作為確實引起「揮霍權力」的憂思。許多人擔憂,總統蔡英文是否已經變成新威權主義的領袖?她強調「全面執政」,卻變成「民選皇帝」,行政專斷獨裁、立法唯諾順從、司法應聲判決,種種事端呈現徵兆。中天新聞台被關,加上反對瘦肉精的醫生被警方查問,台大教授批評政府被警察約談等,都怵目驚心。

民進黨的創黨元老張俊宏、前總統陳水扁、前副總統呂秀蓮都痛批綠營的新威權主義,揭開台灣「民選獨裁」的真相。12月10日世界人權日當天﹐總統蔡英文和監察院長陳菊興高采烈地在監察院高喊「台灣人權阿普貴(upgrade,提升)」時,近一百多公尺外的街頭﹐民進黨前代理主席張俊宏等十多名前「黨外人士」正為台灣的人權倒退發出沉痛的怒吼,場面十分反諷。

越來越多出身綠營的人憂心民進黨統治將回到當年的威權統治,一黨獨大之下的國民黨掌控所有統治機關,特別是「警總」(警備總部)等軍情機構,全都成為爪牙,遂行高壓統治﹐動輒以莫須有的罪名監控、逮捕異議人士﹐不斷製造白色恐怖。擁有817萬選票的蔡英文是否已經變成新的威權?當然,台灣即使業已出現新威權,也跟過去威權主義不一樣,畢竟現在的威權主義經過民選程序,披著一層合法的外衣。

不過,威權統治的本質是相似的。民進黨政府的全面執政﹐有如當年的權力一把抓,完全掌控所有政府機關的作為,而現在蔡英文獨攬大權﹐五院及所有獨立機關都繳械供她差遣,她想做的事很少有做不成的。全面執政換來的如果是「民選獨裁」,政府經由民選程序取得多數民意支持,進而憑藉多數民意的授權,建立民主正當性之後,全權在握,行政、立法、司法一把抓,恣意作為,則不啻淪為民主獨裁體制。現在世界上充斥著民選獨裁者,如匈牙利總理奧班、俄羅斯總統普丁、土耳其總統奧爾多、菲律賓總統杜特爾。

從蔡政府的種種作為確實出現威權統治的徵兆,其中固然不乏獨攬權力之後的濫權行為,但基本制度尚未崩壞,公民社會依然挺立,主要問題在於在野黨太弱,缺乏制衡能力所致。這就是權力必須受到政府制度與在野勢力雙重箝制的根本原因。台灣解嚴逾30年﹐總統民選也有25年,民進黨現在完全執政﹐有別於當年陳水扁執政時的朝小野大,因此在同一套制度之下, 所做所為天差地別,問題就出在權力制衡失靈,關鍵在於朝大野小,於此而使「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的鐵則在起作用。

國民黨以「綠色威權」復辟形容蔡政府打壓言論自由、侵犯人權等惡行,但也不像當年威權統治的國民黨備受世人譴責,主要原因一方面是有中國大陸這個鮮明的對照組存在,加上在中美戰略對抗下﹐圍堵中國成為民主自由國家的首要政策目標﹐民主倒退與否不成嚴重問題,所以懶得過問,由此而讓蔡政府更加有恃無恐。

只是國內許多和民進黨一同走過從威權到民主坎坷路的人,看到現在民主倒退的陰影﹐諸多當年堅決抗斥的濫權、鎮壓與打擊異己、清算對手、權力無邊等行徑一再上演﹐內心悲憤不已,深恐綠色政權基於萬年執政的野心,而企圖將對手連根拔起﹐無所不用其極地壯大自己﹐鞏固政權。尤其可憂的是,民進黨利用獨攬資源分配的獨大權力,有系統地豢養同盟軍和子弟兵,全力促進既成權力盤根錯節,並且利用國家資源全力培養後繼者生生不息﹐從本源處壯大權力根基,扼殺民主發展的根基,使得在野勢力萎弱不振,即無制衡力,也無取而代之的威脅力,構成台灣民主發展最大的最大危機。

如此一來,隨著長期制衡力量萎靡,而使民主體制徒有外殼而無實質與靈魂,雖然有民選程序卻缺乏制衡機制,以致於淪為「民選獨裁」,才是以民主美譽自傲的台灣最需提防出現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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