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陳國祥】香港反送中：水裡來水裡去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

香港「反送中」群眾抗爭持續兩個多月，這場運動信奉武俠明星李小龍Be water（像水一樣）的水哲學，以水的概念為核心思想，從水裡來，也從水裡去，由此發展出一場新型態反抗運動。

上善若水。老子道德經以此闡述水的高妙，水柔軟而最剛強，隨容器而變形，來去自如，可奔流而行，可涓滴潛流。這回香港「反送中」群眾像是水流，四處湧出，如潮水般湧動，流水般退去。沒有中心指揮，沒有組織掌控，沒有固定型態。能量之大，前所未見。如同李小龍所說：「水能運用它用之不絕的能量，是因為水是自由的；而它能夠對任何事物採取開放態度，乃因為水是虛空的。」這是水的力量泉源，但洪水一旦溢出水道，也會沖垮外物而造成災害。

井水不犯河水，守得住嗎？這場運動的興起，是港人擔憂一國「兩制」之下井水不犯河水的界線被打破，「逃犯條例」一旦通過，曾在內地犯法者可能被引渡到中國大陸受審，如此一來，香港堅持的獨立終審權將受侵害。

以石投水的理想如同河底撈月，一國兩制可望而不可及。原本希望藉著虛空拖有形式的「一國」讓兩制完全契合，回歸二十二年之後，發現全是夢幻泡影。

水火不容成為香港與內地以及中共中央的這是寫照。中共希望香港制定國家安全法、修訂國民教育法實行愛國教育，通通被港人以集體力量否決；港人要求特首與立法會雙「真普選」遭中共拒，彼此關係變得日益水火不容，連帶港人與內陸人的關係也變壞了。

抽刀斷水水更流，是放諸四海皆準的真理。然而，不喝一瓢民意水的特區政府，眼見數十萬群眾上街反對修例，不為所動，堅持修法計畫不變，一再錯過正面回應民意以拆除引信的時機，反而運用警力強烈鎮壓抗爭中出現的局部失控與暴力行動，猛力抽刀卻斷不了水，反使洪水益加壯闊，還更充滿暴烈潛流。

水性楊花是罵人如同花絮飄浮，不安於本分，甚至通敵背叛。「反送中」運動越演越烈之後，中共中央掌控美國介入導引，創造了這個「作品」，台灣當局也是介入亂局的外部勢力。其中當然有外力煽風點火、推波助瀾的情事，也有境外各方的指點、聲援與物質援助，但要歸因為外力介入，裡應外合，也太過沈重，好像水性楊花的女性一樣不守貞節。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人盡皆知，但這場抗爭運動似乎正在水中傾斜，如不善加把持，牢牢掌穩，則不無傾覆之虞。一場抗爭運動最忌懸示過高目標，無法被接受，而難以企及；也不能採取過激手段，一旦失控，或是釀生暴亂，並將偏離正軌，或者招來反制，終而自毀。

水到渠成是任何群眾運動嚮往的目標，然而，這次抗爭所揭示的「五大訴求」遠超過港府與中央所能接受的限度，迄今只說「逃犯條例」壽終正寢，而不願撤回，其餘有關運動定義、撤回控罪、追究警隊濫權，礙難照辦，雙真普選更不用說了。水已到，渠猶未建成，訴求有如鏡花水月。在目前雙方敵意深重、對立尖銳的情況下，港人欲求運動目標水到渠成，真是嘎嘎乎其難。

細水長流可能變成港人唯一的可行途徑了。這次抗爭激發如此強大的能量，舉世欽敬，卻也無法撼動港府與中央。師老兵疲，在所難免，唯有放遠未來，鍥而不捨，持之以恆，相信長流的細水終有到達目的地的一天。

滴水穿石之說，明知是鼓勵人持之以恆，努力奮鬥，即使涓滴細水，滴了十百千年之後，再頑固的堅硬石頭，也將被穿出縫隙。港人因為不可抗拒的歷史命運，硬生生被納入價值觀、體制格格不入的中國，如果不肯認命，一味頑抗，恐難如願。不如放慢步伐，徐緩以進，長期奮鬥，甚至一代接一代，最終必然可以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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