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萬人想殺我」海地總統遭刺 是政治栽贓？叛亂威脅？

「外國來的刺客傭兵團，突襲斬首了腐敗動亂中的海地總統...？」位於加勒比海的海地，總統摩依士（Jovenel Moïse）——7日清晨1時在首都太子港郊區的私人宅邸，遭到一批「武裝特種部隊」突襲，摩依士當場被刺客擊斃，死時53歲；同遭追殺的第一夫人則重傷瀕死，隨即被緊急空運到美國邁阿密手術急救。

摩依士遇害的消息，是在7日下午由「本將被解職」的看守總理喬塞德（Claude Joseph）向全國宣布。同時喬塞德也緊急行使「監國職權」成為海地的臨時領導人，海地全國也馬上進入全境封鎖的緊急狀態外。不過在喬塞德對外發出「刺客通緝令」的24小時內，海地警方就於7日深夜成功圍捕了至少6名涉嫌刺殺總統的「外籍傭兵」。

6名外籍傭兵 深夜被圍捕

根據海地警方的說法：被圍剿的外籍刺客，多操英語或西班牙語（海地官方語言是法語、海地克里奧爾語），他們在周三晚間與圍捕軍警發生激烈槍戰，過程中一度出現警官被俘的「人質危機」，不過在強勢攻堅之下，海地警方成功擊斃4名外國刺客、生擒另外2人。

然而在國內極度不得民心，執政地位也存在法律爭議而被反對黨批評為「過期總統」的摩依士，為何無端被「外籍傭兵闖入殺死」？這些刺客從哪裡來？是誰派來的？海地內外究竟又有誰有「殺人動機」？種種混亂也讓海地全國陷入極度緊繃的肅殺之氣——但眾人的恐慌情緒並不完全是哀悼死去的總統摩依士，而是害怕這恐成「又一場海地內戰」的血腥開端。

Here are the mercenaries that assassinated the tyrant of #Haiti. They were Spanish speaking! Who hired them? Where was his security? Clearly, he was taken out by the same entities (local bourgeoisie mafia or foreign imperialists) that imposed him on the people. pic.twitter.com/6JKjgeBD2n— Madame Boukman - Justice 4 Haiti 🇭🇹 (@madanboukman) July 7, 2021

由於海地國內的媒體長年遭到幫派與政府的鎮壓，本案又涉及「謀殺元首」案情十分敏感重大。因此截至7月8日清晨為止，摩依士被殺的犯罪經過、目擊證詞與追捕行動，所有具體的細節都來自於海地政府或駐外大使們的「官方說法」，就算是長期駐點的「法新社」、「美聯社」...等國際媒體，目前也都無法有效查核海地政府的說法「是否為真？」。

根據看守總理喬塞德的公告說法，近日正頭痛於疫情、選舉政爭與憲法公投與總統大選選制問題的摩依士總統，6日晚間正與第一夫人一同回到太子港郊區的私人別墅休息。

專業武裝刺客 似外國傭兵

但到了7日清晨1時左右，一批著「專業軍事裝備」的武裝刺客，卻於強襲闖入總統宅邸，一陣大開殺戒後「總統本人不幸遭遇致命槍傷...當場身亡」。

海地警方表示，目擊證據指稱這批訓練有素的武裝刺客，行動時「操西班牙語與英語」，這與通用海地本國通用法語、海地克里奧爾語的風俗明顯不同；再加上社群網路上流傳的事發目擊影片，皆顯示行兇的槍手裝備精良、彼此把風掩護的行動俐落而迅速，因此官方也公開指控殺死總統的刺客兇手，

「就是買兇行刺的外國傭兵團。」

除了總理喬塞達與警察局長的指控外，海地駐美大使埃德蒙（Bocchit Edmond）周三晚間也在美國召開記者會，繪聲繪影地表示：「這批武裝刺客之所以如入無人之境，直衝官邸斬首總統，就是因為：

「...他們一路假裝自己是美國人、騙說自己是『美國聯邦緝毒局』（DEA）派來的武裝幹員——但他們才不是，全都是些冷血的聘僱傭兵殺人犯。」

針對埃德蒙大使的說法，「紐約時報」也致電DEA求證，儘管DEA確實長期活動於海地緝毒偵蒐，但美國政府與駐海地的DEA辦公室卻都嚴正否認「DEA的幹員或官方承包商與本案有關」。

雖然無法確認這批「疑似境外傭兵」究竟從何而來？但緊急戒嚴的海地政府，也隨即全面封鎖國際機場與各級港口進出。各區的沿海地帶都奉命加強巡守，以防殺死元首的外國兇手偷渡出海；海地唯一的陸路鄰國——多明尼加——也與海地軍方一樣，即時封鎖兩國邊界，禁止任何人士跨越國境。

海地警方的全國大緝兇，很快地就在7月7日晚間找到了「外國槍手」的行蹤。根據警方的說法，雙方在圍捕過程中爆發激烈槍戰，還有3名海地警察被對方抓走、充當「人肉盾牌」。但在過程不明卻非常慘烈的駁火後，海地警方仍成功擊斃4名反抗槍手，並生擒另外2名行兇刺客。

但截至8日清晨為止，海地政府都還沒有恢復海陸空的對外交通；換言之，這6名被圍捕殲滅的槍手，似乎仍有殘黨在逃？被俘者的國籍、背景、裝備與行兇動機，海地警方也都還無法掌握細節案情。

除了緝兇過程的撲朔迷離之外，緊急接管政權、頒布全國戒嚴的喬塞達總理，是否真的已掌握臨時政府的職權？是否足夠「合法接班執政」並說服持有武力的軍警部隊聽令？在海地政壇裡也存在高度的質疑與陰謀論謠言。

摩依士死前 指定親信接總理

這是因為在摩依士死前的48小時，他才以總統的身份指定任命另一名親信亨利（Ariel Henry），接替喬塞達成為新任總理。其人事派令雖然已由總統頒布，但亨利尚未完成交接與就職宣誓的人事流程，因此在緊急接掌政權之前，準卸任的喬塞達其實只是過渡代管的「看守總理」或「代理總理」。

除此之外，摩依士生前的總統職權是否「合法」，亦是引爆海地半年政爭暴動的「違憲大爭議」——像是海地反對派政黨與不滿摩依士執政的抗議民眾，都指控摩依士的總統任期已經在2021年2月7日屆滿，但他卻拒絕下台、還藉故拖延選舉，因此才被反對派譴責是「過期總統」仍行使「違憲的非法暴政統治」。

摩依士的「總統任期爭議」是怎回事呢？根據海地憲法的規定，歷代總統的任期，都是始於大選隔年、或同年的2月7日，但海地的上一屆2015年總統大選的兩階段選制，卻在第一階段選舉過後爆發嚴重的選舉舞弊與選舉無效訴訟，因此本應該在2015年底舉行的第二階段總統選舉，就因為暴力動亂、政爭、賄選作票訴訟而一路拖延，一直到2016年11月才勉強啟動二階投票，並在各種爭議與舞弊控訴後，以摩依士的壓倒性勝利當選。

因選舉拖延 摩依士任期難算

摩依士之後也按照程序，於2017年2月7日正式宣誓為總統，但因為選舉拖延與憲法定義模糊的關係，摩依士的5年總統任期究竟要從2016年開始算起？還是2017？也成為海地朝野死咬不放的惡鬥焦點。

海地反對派認為，按照憲法的字面解釋，摩依士在今年2月就已經屆滿任期，必須依憲法規定下台，因此從年初開始不斷發動街頭衝突，「摩依士政權就已失去了統治海地的法理正當性。是僭越獨裁的暴君。」但摩依士卻主張，自己的當選就是一路被輸不起的反對派給狙擊延誤，因此拖到2017年才終於就職，「我的任期5年是從2017年開始算，所以合法任期就是要做到2022年啦。」

摩依士的任期爭議，雖然是海地朝野政爭的沸騰熱點，但以美國、歐盟、聯合國為主的國際援助者，卻都認可「摩依士的合法任期是到2022年」。然而除了總統任期之外，另一個遭到國際輿論批評的獨裁爭議，則是不斷被推遲、然後被解散凍結的「海地國會選舉爭議」。

事實上，海地的國會本該在2019年10月就該定期解散、重新改選，但因自己經歷而不滿國家選制的摩依士總統，卻一路扣住國會解散令，試圖威逼國會「先通過選舉法修法與總統提出修憲方案」才能重新選舉。雙方彼此掐住對方的脖子僵持不下——最終，失去耐性的摩依士便在2020年1月片面「強行解散國會」，並持續動用總統命令，帶著海地進入「沒有國會」的總統專權狀態。

稱撥亂反正 卻造成政壇失序

雖然摩依士強調：自己的非常手段，就是要撥亂反正，推動修憲與選舉改制來破除海地陳年的結構弊病，之後的修憲與修法也會先經由「全民公投認可」，通過後再以新制重選新屆國會與接任的總統。但這種粗路的強硬手段，卻造成了嚴重的憲政危機與政壇失序，像是目前接班領導人的喬塞達總理，依法本該由國會行使任命同意權，但卻因為「國會不存在」而全部都由總統本人的意志直接指定任命。

摩依士的強勢專斷，讓他在海地國內極度不得人心——但政治正義以外，真正讓民眾不滿的還是海地的極端貧窮、瘟疫失控，以及有權者長年貪腐與黑金暴力勾結的「國家黑幫殺戮問題」。

作為全世界最貧困與最貪腐的國家之一，海地在90年代的血腥內戰後，也在2010年大地震、2016年馬修颶風的摧殘下，遭遇毀滅性的破壞而至今無能重建。

貧窮、瘟疫 國家失能又惡鬥

在國家失能又政黨惡鬥的狀態下，除了各朝執政者與朝野政黨「全都貪腐」之外，因社會失序而起的犯罪組織，也涉入了走私、國際販毒與人口販運等駭人犯罪。但絕大部分的黑幫都與政黨、軍警有直接牽扯，甚至由高階警官擔任「毒梟指揮官」，各種濫殺、謀殺、強暴與魚肉鄉民的殺戮暴力，也讓海地成為全世界治安最為敗壞的國度之一。

除了犯罪的猖狂失控之外，黑幫組織與政黨結盟所觸發的「派系戰爭」，也長年讓海地陷入了準內戰的街頭衝突狀態。無論是執政黨還是在野黨，都被指控與黑幫犯罪多有牽扯，政黨政治的全面失能，也讓海地被國際輿論形容成「失敗國家中的失敗國家」。

但如果摩依士政權如此爭議？國內政治社會與治安又如此敗壞？那麼究竟又有誰會想、或有實力買兇殺人，大費周章地找來「外國專業傭兵」來高調處決這位蕉農出身的國家總統呢？可能的兇手，竟是多到難以想像。

「因為我想推動經濟改革，所以得罪很多人的利益...我猜海地大概有100萬人都想殺死我吧，但我才不怕咧。」

在死前的幾個星期前，摩依士才曾大膽地對國際媒體如此表示。事實上，除了黑幫、反對派與一般民眾之外，海地今年初才宣稱破獲了一起「反對黨勾結大法官的政變未遂案」。無論是政治栽贓？還是真的遭到叛亂威脅？海地本國的政治動亂，都已經給了這場血案「數以萬計的殺人藉口」。

在摩依士總統遇害後，接管政權的喬塞達雖然大力召來軍警高層與朝野領袖，希望能暫時籌組團結政府來緝兇查案。但目前軍隊將領、與牽扯眾多黑幫的警方派系都「動向不明」，考慮到喬塞達本人政壇資歷非常淺，長年留學美國、只當過外交部長的他國內人脈實力也明顯不足，能否有辦法收拾摩依士死後的駭人殘局？海地國內外輿論也都高度疑慮。

根據聯合報引述「法新社」駐地記者的回報說法，海地各地民眾目前都因為「總統之死」而躲家中、沒人敢出門活動，但這種社會集體恐懼的肅殺氣氛，並不完全是因為哀悼摩依士，而是擔心隨之而來的政黨黑幫暴力鬥爭，恐有重新引爆內戰的前奏感，

「連總統在家中都會被刺客槍斃橫死了...請問一般貧困百姓，還能指望安心活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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