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祖父逃亡2年,清大生陳令洋研究228找真相

【專訪】祖父逃亡2年,清大生陳令洋研究228找真相

「我的祖父因228事件逃亡了2年,所以我一直想探究228的真相」,陳令洋娓娓道出籌辦228、白色恐怖相關活動的心路歷程,他是「第三屆228共生音樂節」論述組組長,清華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二年級研究生。 現代的場景,過去的記憶,重新走訪事件地點,走過1947.2.28,為了讓民眾更貼近、了解228歷史,「第三屆228共生音樂節」今年出版《走過:尋訪二二八》手冊,由「共生音樂節工作小組」及「海嶼暗潮」(以推廣台灣文史知識為宗旨的青年組織)共同編著。 肇因於家族228經驗,陳令洋讀了很多228的書籍、訪問長輩、查詢資料,不斷追尋祖父在228事件中的遭遇,雖然在國中時就知道祖父逃亡之事,但一直到了大學,才開始想釐清真相,研究228相關歷史,在學校又接觸到社會運動,認為台灣始終沒有好好面對「轉型正義」的議題,因緣際會下,從第一屆就開始參與共生音樂節的籌辦,擔任今年第三屆論述組組長,去年9月起著手規劃《走過:尋訪二二八》手冊,包括現場的靜態展覽,他同時也是「海嶼暗潮」的成員,自去年中每個月定期在後門咖啡舉辦228及白色恐怖等台灣文史議題講座。 共產黨?叛亂份子?浮報公帳?逃亡原因眾說紛云 「我的阿公陳文興,1923年出生於松山地區地主家庭,家境優沃」,早年曾留學日本,回台灣後曾短暫的擔任過警官,陳令洋表示,日本戰敗後,在國民政府還沒來台的這段空窗期,有很多流氓毆打日本警察進行報復,「我的阿公認知到警察這份工作,並不能獲得台灣人的尊敬,於是透過我伯公的介紹,到行政長官公署下的『農機具製造廠』」擔任會計。 228事件當年陳文興約24歲,為何會逃亡?「根據我家族的描述、我後來查看官方檔案,以及阿公留下的文字自述,這幾種說法常常兜不攏」,家人說「阿公不願配合工廠外省籍長官浮報公帳」,長官因貪污不成,惱羞成怒,被誣陷為叛亂份子而遭到舉發。 「但我在國史館出版的《二二八事件檔案彙編》這本書中看到廠長舉發我阿公的文件,卻宣稱我阿公是共產黨,在228事件發生時企圖買20輛紅色腳踏車,帶大刀打劫長官宿舍,還搶走七萬五千元的現款,最後畏罪潛逃」。 陳令洋接著困惑的說,「而我阿公自己的說法是,228事發時,外省籍員工都不敢去上班,怕在路上被打」,但工廠發薪日到了,卻沒有人可以發薪水,「任職會計部的阿公就帶人打開金櫃,拿錢發給員工」,結果在盤點金櫃時,發現少了七萬五千元,長官要求他做假帳,阿公自己說他有暫時配合,但因他的文字自述只留下一半,後來究竟如何,是否被長官出賣,就不得而知了。 理平頭外省人找上門 一名同事被抓後再也沒回來 「我阿公在工廠上班,剛開始也不知道自己被舉發」,陳令洋指出,某一天,工廠來了兩位理平頭的外省人,一開始說要買農具,後來又說要找阿公和另兩位同事,恰巧當天另兩位同事不在,那兩位身份不明的外省人說他們隔天再來。 「阿公當然沒有等到明天」,陳令洋說,曾任警官的阿公,從這兩人的打扮及問話方式懷疑是憲警人員,覺得事有蹊蹺,連夜聯絡另兩名同事一起逃亡,跟著阿公逃跑的躲過一劫,另一人隔天被抓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結束2年逃亡生涯 15年後警備總部再問供壓指紋 陳令洋表示,阿公一路逃到新竹、通霄,最遠跑到台中,阿嬤跟他約每星期會面一次,送換洗衣物和生活費給他,但一直寄宿朋友家,又沒有個定點,怕連累朋友,也擔心啟人疑竇,就把阿公送到基隆一間土地公廟,一直等到風聲過了才回家,阿公足足躱了2年。 不料,在結束2年的逃亡生涯後15年,又有警備總部的人突然上門來,把阿公帶去問話,還雙手雙腳、十隻手指、腳趾都蓋上指紋,留下記錄存檔,後來透過人脈,請託基隆瑞芳礦業鉅子、台灣省議員李建和幫忙,消掉案底後才沒事。 228事發地踏查地圖 青年世代的歷史巡禮 228並未遠逝,只是台灣人沒機會好好認識,年輕人,來不及見證,但來得及傳承,「第三屆228共生音樂節」出版《走過:尋訪二二八》手冊,陳令洋表示,手冊整理228事發過程,以天馬茶房的緝菸事件為起點,民眾佔領廣播電台為終點,找出台北各個228事件發生地,包括群眾遊行路線、事件受害者故宅、情治單位等 21處故事場景,邀請大家一起「走過」,重返歷史現場。 陳令洋強調,這本手冊並非嚴謹的學術研究,而是希望再現歷史,以既有的學術研究成果,讓一般民眾貼近歷史,走訪歷史現場(地景小旅行)、走進家人的歷史記憶、走向我們的世代,228是台灣人的共同記憶,並不全然屬於受害者或加害者,每個人家中的長輩都經歷過那個年代,希望大家和他們一起回頭訪問自己的長輩,拼湊出228較完整的圖像,共同補上228這塊拼圖。 「第三屆228共生音樂節」《走過:尋訪二二八》手冊,整理228事發地踏查地圖,邀大家重返歷史現場(記者林冠妙翻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