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的黑天鵝與灰犀牛

文／吳崑玉

最近很多人在問：郭董會不會選？小英會不會上？我的回答一律是：如果本週末投票，小英會上，郭董沒指望。但週末以後，誰也不知道。因為你無法預測會不會有黑天鵝出現?!而去年到今年，不斷出現的各種黑天鵝，才是主導台灣政局發展的主要力量。

所謂「黑天鵝」，是一種足以改變人們認知或理所當然的意外發現。以前歐洲人認為天鵝都是白的，黑天鵝只是突變或異常，甚至妖孽。但到了澳州，才發現天鵝也有黑的，而且不是只有一兩隻，從此改變了對天鵝的認知與定義。

▲作者指出，兩岸領導人和總統大選都面臨「黑天鵝」極端現象的考驗（合成圖／翻攝自資料照）

韓國瑜是不是黑天鵝？是。如果只有這一隻，今年選局早已大勢底定，年初藍綠兩大黨的作戰計劃都以此為基礎。沒想到，習五點送來一隻，給小英燉了煲湯大補。郭董是另一隻，只是上白漆卻沒成功。賴清德是另一隻，卻被剝皮去骨。反送中不只是一隻黑天鵝，而是週週一隻吃到飽。國安私菸則是小英家人產出的黑天鵝，弄得陳明文三百萬烏骨雞也被當成另隻小黑。柯Ｐ被滿地黑天鵝撞昏了不選，只能把小雞都漆成黑的組黨。不服氣的郭董再度跳下來參選，媒體炒作「換瑜」，加上韓國瑜成天講錯話自爆，自己搞成黑不了也洗不白的「灰天鵝」。接下來誰家還會闖出黑天鵝？沒有人能說得準。

現在還在山坡上向谷底翻滾的國民黨人因此非常焦慮，一直想抓住點樹枝或用力反擊，來扭轉無量下跌的趨勢。但國民黨人一直錯估了形勢，老想就事論事，辯證香港不同於台灣，把黑天鵝當作非洲豬瘟，以為可以隔絕於本島之外。卻沒發現，香港問題起始時是個黑天鵝事件，現在卻已集結成了「灰犀牛」，擋也擋不住，而且沒有回頭路。灰犀牛衝擊的不只是國民黨，小英面對香港「只唸經，不動手」的佛系聲援路線也開始面臨考驗。
所謂「灰犀牛」，就是一種向危機前進的趨勢或氛圍，你明知會導向災難，卻無力阻擋，也無方法阻擋。就像某個電視廣告演的，腿腳無力站不起來的老人家，看著瓦斯爐上的水壺噴水澆熄了火燄，卻沒法前去關火。

香港這頭「灰犀牛」，衝撞的不是選情，而是整體的意識，尤其是對兩岸問題的認知和預期心理。在此之前，台灣人民對於大陸並無太多惡感，只要對岸不要來管到我頭上，能賺點錢更是好事。所以「九二共識，一中各表」、「兩岸和平發展」還是有一定市場的。但在香港一連串事件之後，台灣人開始產生「原來統一會是這樣」、「這就是一國兩制」、「不犯事逛街吃便當也會被警察打」、「有命賺錢沒命花」、「民主與威權不能相容」、「雙方都打死不退，那就一定有人會死」、「內戰外戰不免一戰，那就乾脆打一仗」...等種種恐懼與想像，從而拒絕了與對岸朝向統一之路前進的所有主張，甚至對持親近統一和平主張的人惡言相向。傳統藍綠統獨板塊，至此完全碎裂。

加上今年習五點以來，把所有拒絕統一的人通通打成台獨或華獨，台灣八、九成的人都成了獨派。「制度不同不是拒絕統一的理由」，完全否定了各表的可能性，而且拒絕統一就要武力解決。從此，「九二共識=一中」，沒有「各表」，對岸的主軸不是「維持現狀」，而是「反獨促統」，這讓人們更加反感。

而在可見的未來，香港騷亂就像是習大大鼻頭上的膿包，不挖掉補好，怎麼頂著出席建國70年大典?!動武或不動武，都是個困難的抉擇。香港人現在也賭上這一條，偏要在十一前加碼大幹，小雞遊戲，火車對撞，結局應該不會太好看。而香港的悲劇，只會讓台灣人心與對岸更加遠離，更願意花錢買飛機大砲保衛自己，而不是跟對岸說好話以求取和平。

換句話說，泛藍菁英一直強調自己主張「維持現狀」，卻沒發現「現狀」已經被改變。過去三十年，美國想聯中抗俄，跟中國作生意，所以希望台海不要出事。但現在，老美覺得中國是個自以為養肥了就能當「館長」的競爭者，於是想把中國打下去。過去三十年，香港人以併入祖國為榮，現在卻「寧可站著死，不願跪著活」，內外形勢在這一、兩年內劇變爆炸，使得藍軍菁英以為的「現狀」，已經不是過去燈紅酒綠的舞場，而是正在哭喊慘叫的火場。

於是，「九二共識」這支「定海神針」，現在就像國民黨喉嚨口上的氣切插管，拔了他不敢，不拔也不是，只能痛苦的硬插著維持生命跡象，賭一把迴光返照或天降神蹟。尤其有希望當選的總統候選人，還計較著不敢亂講話得罪對岸，以便當選後還能與對岸對話，就像子女期待著只要不宣佈死亡，拒絕拔管，就還能領點月退俸。

當韓國瑜開直播，大呼「反對台獨」、「台獨的票我一張都不要」時，他已把自己變成了拒絕拔管的子女。他仍活在過去三十年的兩岸慣性裡，沉浸在去年的成功經驗裡，像個李德哈特所說，「總在打上一次戰爭」的老將軍，完全沒發現灰犀牛已經衝垮了他的補給部隊，將軍勇氣可嘉，部隊卻已有槍無彈。

▲ 作者分析，小英總統雖採挺香港的立場，然而佛系聲援路線也開始面臨考驗（圖／翻攝自資料照）

雖然無法預測未來還會不會有更多黑天鵝出現?!但可以肯定的是，沒有站在灰犀牛衝過的殘骸上，重新建構一套論述的決心與能力，注定要失敗。2020，不會是一場敵我明確的陣地戰，而會是一連串在「戰爭之霧」中短兵相接的遭遇戰。一心「維持現狀」的堂堂之兵不會勝利，因為，香港海嘯，地動山搖，台灣土壤液化，板塊碎裂，各方都已經沒有「現狀」，可以「維持」。

《作者簡介》吳崑玉，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淡江國際及戰略所碩士，曾任親民黨發言人、哈佛企管突破雜誌副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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