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那隻穿穿！」迷信穿山甲療效，小心吃下寄生蟲

作者：吳宗蓉（動物當代思潮特約記者）

【前言】上月初有陳姓男子持穿山甲鱗片誆稱「神藥」，於台中火車站前公然叫賣遭警方逮捕，依違反《野生動物保育法》函送法辦。傳統醫學視穿山甲鱗片為珍貴藥材，但它真的具有神奇療效嗎？科學研究告訴我們──穿山甲鱗片不但成分等同於你的頭髮、指甲，食用時還得小心將寄生蟲與病毒吃下肚！且穿山甲走私過程疑遭注射防腐劑、重金屬等有害成分，食用恐導致肝腎功能受損……。你認識「穿穿」嗎？牠何以「珍貴稀有」亟需我們的保護？現在就一起來了解牠！

世上唯一長有鱗片的哺乳類：穿山甲

披著一身鱗片，外型可愛逗趣的「穿穿」，你也曾誤以為牠是爬蟲類嗎？其實，穿山甲是世上唯一有鱗片的哺乳類動物，最愛吃白蟻、螞蟻，不但對人類沒有任何害處，還可為人類減少蟲害，有助於維持生態平衡。

雖然狀似身著盔甲，但穿山甲卻是最與世無爭、沒有攻擊性的獨居夜行性動物，生性溫和的牠們甚至沒有牙齒，遇到危險時，唯一的絕招就是把自己全身捲成一團、蜷在原地，利用盔甲保護自己。但遇到別有居心的人類時，這項特技反而使牠們更陷於險境。

人類，是穿山甲唯一的天敵。

牠們是全球走私量最高的哺乳動物

目前全世界僅8種穿山甲，全數分布在亞洲、非洲。由於中國傳統醫學將其鱗片視為珍貴藥材，所以穿山甲一直以來遭到大量盜獵捕殺及非法走私。根據國際野生物貿易研究組織（TRAFFIC）資料顯示，每年約有20噸的穿山甲及其麟片被走私集團跨國運輸及交易，過去10年來被盜獵殺害的數量就超過百萬隻，是全球非法貿易量最高的哺乳類動物[1]。

雖然2016年「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CITES）已將8種穿山甲全部提高保護等級為附錄一「受到滅絕威脅的物種」，並禁止所有跨國交易[2]，但穿山甲的走私貿易仍然不斷發生。目前在「國際自然保育聯盟」（IUCN）的瀕危名單中，中華穿山甲及馬來穿山甲都已被列為瀕臨絕種生物[3]；在臺灣則是受《野生動物保護法》保護的第二級保育類 [4]。

穿山甲「珍貴稀有」的意義，來自於牠們亟需受到保護，而非民間認知的藥材──這樣的觀念必須讓社會大眾知悉，才能杜絕消費的源頭，抑止末端的非法捕殺。

穿山甲全數非法走私，「治病」不成恐「致病」

穿山甲面臨絕種危機如前所述，最核心的原因是華人對其鱗片藥效的深信，活血、通乳調經、祛風除濕，甚至誤以為具有治療癌症等神奇療效。但其實牠的鱗片主要成分是角蛋白，與人類頭髮和指甲無異，目前並沒有任何科學證明它的藥用價值，且傳統醫學所宣稱的療效，事實上早有各種更安全、更普及的現代藥物可以輕易達到。

此外，根據國外學者2016年在「寄生蟲疾病期刊」發表的研究顯示，共有34種寄生蟲及病毒曾在穿山甲身上被發現[5]。目前全球穿山甲交易都是非法走私，過程中不但可能被注射鎮定劑、興奮劑、防腐劑及重金屬等，而且缺乏衛生機構的檢疫把關，民眾為了治病若食用穿山甲，反而容易讓病毒和細菌下肚，甚至造成肝腎功能受損。

地獄酷刑！滾水活燙取鱗、麵糊灌食增重

除了療效與食安方面有嚴重的疑慮，一般大眾可能也很難相信盜捕及走私穿山甲的過程有多麼殘忍。

長年投入穿山甲研究的屏科大生物資源研究所博士孫敬閔說，由於穿山甲鱗片附著在皮膚上難以去除，因此商人會把整隻活生生的穿山甲丟進熱水中滾燙後再拔取鱗片。此外，穿山甲販售時是論斤論兩鑑價，所以不肖商人會灌麵粉糊進穿山甲胃裡，以增加穿山甲的重量。

「更糟的是，整個走私過程，灌食還不只一次。一隻在印尼抓到的穿山甲，送去馬來西亞前被灌食一次，轉賣到越南前又被灌一次，因為途中體重若變輕獲利就會減少，由此你就可以想見為何查緝到的穿山甲都是奄奄一息，而且死亡率非常高。」孫敬閔痛心表示。

迷信漢方需求龐大，魔爪伸向非洲

即使世界各地的保育組織都大聲疾呼，關心穿山甲存亡的人士目前仍只限於動保圈內，許多華人因長期受傳統觀念灌輸，導致穿山甲在中國和越南始終具有龐大消費市場。世界自然基金會（WWF）指出，亞洲穿山甲過去10年來數量已減少80%，商人捕獲不易，便開始轉由非洲走私進口[6]。甚至有研究報告認為，每年中非森林被獵殺的穿山甲估計有40萬至270萬隻[7]。

翻開2018年的新聞報導，到8月為止已有越南、香港、中國大陸、臺灣、非洲等多起海關查獲穿山甲走私的案例，其中走私來源地幾乎都是非洲國家[8]。被查獲的案件還只是冰山一角，未被查獲的走私數量難以想像。

棲地破壞、路殺、誤傷，穿山甲險中求生

除了貪圖商業利益的非法走私，棲地破壞也為穿山甲的瀕絕雪上加霜。

台灣穿山甲屬「中華穿山甲」亞種，生活在淺山地區，因此與人類生活圈有所重疊。明明是人類溫和無害的鄰居，卻因為人類的開發、破壞自然，生存備受威脅。棲地喪失和破碎化、食物來源減少，造成僅存的穿山甲必須穿越道路覓食，使路殺案件逐年攀升。根據台灣動物路死觀察網的資料[9]，2011至2018年共有61筆穿山甲路殺紀錄。而這還只是路殺社社群隨機登錄的數字，更多的路殺根本無數據可考，對珍貴稀有的穿山甲來說實在令人憂心。

此外，在人類活動範圍內遭野狗咬傷、誤入捕獸夾等，也是穿山甲經常受害甚至送命的原因。雖然《動物保護法》禁止獸鋏的製造、販賣，《野生動物保護法》也明訂不得以陷阱、獸鋏獵捕野生動物，但野保法卻又有「例外條款」，允許民眾在野生動物「危害農林作物、家禽、家畜或水產養殖」時，可進行獵捕或宰殺，這樣的法規模糊地帶，經常造成民眾的捕獸夾誤傷包含穿山甲在內的各種保育類野生動物。

2010至2016年間，「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的野生動物急救站共救援47隻受傷穿山甲，其中40%以上是獸夾和犬隻攻擊，導致穿山甲斷肢或必須截肢，因此即使幸運獲得救援，仍有近40%再也無法活著回到森林中，而沒有被發現和搶救的數量更是難以估計[10]。

低生育率亦是保育難題，台灣各單位持續努力

穿山甲屬於低生育率物種，每隻母穿山甲一年僅能生育一胎，因此除了飽受盜獵和環境破壞等外患威脅，穿山甲還要面對繁衍後代不易的內憂。即使保育人士希望藉由人工繁殖來增加穿山甲數量，也因其特殊食性（需要大量蟻類），必須面對食物來源取得困難和成本高昂的問題。

目前台灣所進行的穿山甲保育工作，包括有台北市立動物園致力研究穿山甲食物調配方式，2014年至今已幫助「芎梧」及「梧空」這對母子順利成長，成為全球首次人工哺育成功的案例。甚至德國來比錫動物園也來台取經，學習照養管理、保育繁殖、人工飼糧、環境規劃等經驗。

而孫敬閔則是在穿山甲密度最高的台東山區進行野外研究，且藉由不斷改善無線電追蹤技術，使這種低調害羞的夜行性動物得以被長期觀察監測。8年來他追蹤過47隻穿山甲，已累積許多基礎研究成果。

孫敬閔說，由於穿山甲是獨居的夜行性動物，更重要是其體型讓發報器無法掛在牠的脖子上，因此野外追蹤相當困難。在研究改良下，他終於找出發報器不會脫落的裝設方式，近年來中國大陸、馬來西亞、英國、越南、尼泊爾等國家都曾來台學習，孫敬閔也曾前往越南、中國協助穿山甲救援及指導野外無線電追蹤研究的進行。

此外，「屏東保育類野生動物收容中心」也救援、收容了許多受傷的穿山甲，並致力於野生動物相關的社會教育及人才培育工作。

孫敬閔透露，交通部花東縱谷國家風景區管理處已通過計畫，未來將利用閒置的台東鹿野鄉公所，建置穿山甲生態館及國際人才培育中心。這個生態館也將兼具野生動物急救站、長期監測研究站的功能，並致力於成為社區保育及環境教育的平台，以推動在地穿山甲保育工作的永續觀念。

[1] 資料來源：TRAFFIC網站。此外，「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Convent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in Endangered Species of Fauna and Flora，簡稱CITES，又稱華盛頓公約） 在2016提出的報告‘THE STATUS, TRADE AND CONSERVATION OF PANGOLINS (MANIS SPP.)’也指出，在2000-2016年期間，穿山甲的非法交易量估計超過110萬隻。

[2] 資料來源：http://checklist.cites.org/ 。「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CITES) 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野生動植物條約，為183個國家簽署的野生動物交易協定。CITES在2016年將8種穿山甲都由原附錄二(Appendices II) 改列為附錄一(Appendices I)，以提高其保護等級。附錄二為「沒有立即的滅絕危機，但需要管制交易情況以避免影響到其存續的物種」。附錄一則為「受到滅絕威脅的物種，禁止國際間任何穿山甲及其製品的交易」。

[3] 資料來源：http://www.iucnredlist.org/details/12764/0。「國際自然保育聯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簡稱IUCN) 為目前世界上最重要的世界性保護聯盟。中華穿山甲及馬來穿山甲在世界自然保育聯盟名錄 (The IUCN Red List of Threatened Species) 中均列為極度瀕危動物 (CR, Critically Endangered)。8種穿山甲在IUCN Red List中的瀕臨絕種等級分別為：中華穿山甲Chinese pangolin(Manis pentadactyla )-CR (critically Endangered)、馬來穿山甲Malayan pangolin(Manis javanica)-CR (critically Endangered)、菲律賓穿山甲Philippine pangolin(Manis culionensis)-EN (Endangered)、印度穿山甲Indian pangolin(Manis crassicaudata)-EN (Endangered)、南非穿山甲Ground pangolin(Manis temminckii)-VU (vulnerable)、大穿山甲Giant pangolin(Manis gigantea)-VU (vulnerable)、樹穿山甲Tree pangolin(Manis tricuspis)-VU (vulnerable)、長尾穿山甲Long-Tailed pangolin(Manis tetradactyla)-VU (vulnerable)。

[4] 臺灣的《野生動物保育法》將野生動物分為「一般類」及「保育類」；其中保育類又分為「瀕臨絕種」、「珍貴稀有」及「一般保育其他應予保育之野生動物」三種等級。穿山甲在「保育類野生動物名錄」中列為第二等級「珍貴稀有」之保育類野生動物。

[5] 資料來源：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5118279/。研究名稱 ‘Check list of parasites and bacteria recorded from pangolins (Manis sp.)’，2016年12月發表於Journal of Parasitic Diseases. (Volume 40, Issue 4, pp 1109–1115)

[6] 資料來源：世界自然基金會 (World Wide Fund for Nature，簡稱WWF) 網站資料 (https://wwf.panda.org/_/wwf_needs_your_help/pangolin/)。

[7] 資料來源：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10.1111/conl.12389。根據國外學者2017年1月29日在國際生物保育期刊 Conservation Letters:A journal of the Society for Conservation Biology (Volume 11, Issue 2) 所發表的研究 ‘Assessing Africa‐Wide Pangolin Exploitation by Scaling Local Data’ 指出，中非森林每年估計有40至270萬的穿山甲被獵殺，較過去增加了150%。

[8] 2018年穿山甲走私相關新聞報導：

◎中國緝獲了11.9噸穿山甲鱗片 (2017.11.29新華網：http://www.xinhuanet.com/english/2017-11/29/c_136788473.htm)

◎香港海關檢獲可疑穿山甲鱗片 (2018.1.5香港新聞公報：http://www.info.gov.hk/gia/general/201801/05/P2018010500875.htm)

◎Taiwanese Customs discovers 4,000 dismembered pangolins (2018.2.4 The Star online：https://www.thestar.com.my/news/nation/2018/02/04/report-taiwanese-customs-discovers-4000-dismembered-pangolins/)

◎Customs arrests Chinese for exporting N1.7bn pangolin scales (2018.3.8 Ships & Ports：http://shipsandports.com.ng/customs-arrests-chinese-exporting-n1-7bn-pangolin-scales/)

◎HCM City seizes 3.8 tonnes of pangolin scales (2018.4.29西貢解放日報：http://sggpnews.org.vn/law/hcm-city-seizes-38-tonnes-of-pangolin-scales-74717.html)

◎Another 3.3 tonnes of pangolin scales seized in HCM City (2018.4.5 Vietnam net：http://english.vietnamnet.vn/fms/environment/199971/another-3-3-tonnes-of-pangolin-scales-seized-in-hcm-city.html)

◎香港海關檢獲可疑穿山甲鱗片及水銀 (2018.5.15香港新聞公報：https://www.info.gov.hk/gia/general/201805/15/P2018051501044.htm)

◎Cameroon Busts Pangolin Trafficking to Vietnam (2018.8.22 VOA news：https://www.voanews.com/a/cameroon-busts-pangolin-trafficking-to-vietnam/4539278.html)

[9] 資料來源：台灣動物路死觀察網

[10] 資料來源：台灣動物路死觀察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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