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何展旭】訴訟金字塔 還是司法墳墓？

作者為國政基金會司法及法制組召集人

位於尼羅河畔的古夫王金字塔，是現存最大的古埃及王朝法老陵墓，也是世界七大奇蹟中最古老的建築。這個偉大建築不僅顯現古埃及的工藝技術與文化，同時也是人類文明的重大成就。只是在這燦爛輝煌文明成就的背後，卻是耗費無數人力、金錢與時間，甚至是犧牲人命等高昂代價所換來。近來司法院提出的「訴訟金字塔」方案，恐怕也不遑多讓！

早自民國84年司法院召集之司法改革委員會，以及88年全國司法改革會議以來，建構金字塔型訴訟制度即已是司法改革的重要目標之一。此次司法院以落實106年總統府司法改革國是會議決議為由，相繼提出刑事訴訟法、行政訴訟法等修正草案，企圖達成二十多年前的「未竟之志」。只是目前的司法環境，真得已然俱足完成這項壯舉的條件？

訴訟金字塔無助解決司法沈疴

依照司法院的規劃，未來的訴訟制度將是第「堅實的第一審，第二審為事後審兼採續審制，第三審為嚴格法律審兼採上訴許可制的金字塔型訴訟結構」，簡單的說，就是在下級審法院的案件數量較多，上級審的數量較少，呈現金字塔型的訴訟結構。

由於案件的事實調查認定，原則上以第一審審理結果為全部的基礎，第二審不再重覆調查，第三審又僅審查法律適用及統一法律解釋，而不調查案件事實。從訴訟流程來說，透過案件「量」的控管，形式上確實會讓案件儘速確定，提升司法審判效能。然而這恐怕只是「鋸箭式」改革，無法導正司法審判久延之風。

辦案效率不彰，案件拖延不結，徒增人民訟累，是司法最為人詬病之處。例如大法官釋憲案花個三、五年為常態，最高法院動輒將案件發回下級法院審，淪為「發回法院」，也都視為理所當然。深究其原因，主要在於對司法官監督機制不足，近年來雖有速審法及法官法等立法，但成效終屬有限，法官法甚至遭譏為「法官福利法」。因此，要提升司法效能，應該強化對司法官的監督作起，甚至是修法明定審理期限，或是限制最高法院濫行發回，才是正本清源的作法。

司法院本應依法切實執行其監督職責，督促法官妥速辦案，避免案件數次發回、多年纏訟未決的情況次發生。然而卻不對症下藥，反倒捨本遂末，以減少上級審法院案件量的訴訟金字塔，去解決上級審積案的問題。甚至在修正草案中表明「因第三審採行嚴格法律審，於撤銷原審判決後，應以發回或發交更審為原則，自為判決為例外」，無異正式將最高法院定位為「發回法院」，試問在此種情形下，如何能解決案件久懸不決的問題？所謂的「金字塔型訴訟制度」，豈非只是如同銀行打消呆帳的掩耳盜鈴之策？

犧牲人民權益，成就訴訟金字塔？

金字塔型訴訟制度的成敗關鍵，在於優質堅實的第一審，如果以目前下級審法院法官員額，以及平均每位地方法院法官未結案件已達一百多件的情形下，倘冒然實施金字塔訴訟制度，勢必會讓下級審法官的負擔雪上加霜，又怎能確保第一審的裁判品質？

再者，由於案件的事實調查認定，原則上以第一審審理結果為基礎，倘若第一審未能釐清事實真相，形式上人民雖可請求上訴救濟，然而上訴審採事後審查及嚴格法律審，將不會重新調查證據。又可能因為上訴採嚴格審查，上訴管道更形狹隘，即易造成冤錯案。在此種情形下，當事人將因此喪失藉由上訴糾正原審瑕疵的機會，對於人民訴訟權而言，無疑是未蒙其利、先受其害！

此外，金字塔型訴訟制度必須植基於人民對於司法的信賴，依據司法院調查統計，民眾對於法院及法官的信任度，竟有近六成表示不信任，對於法官判決公正性及審判獨立，更有高達近七成民眾持否定的態度。更不用說，近來某地方法院發生院檢當庭互槓，驚動院檢高層出面喬事情、擺平風波，如此駭人聽聞的司法事件，教人民如何信任司法？又豈能冒然構築訴訟金字塔？

建立金字塔型訴訟制度的前提條件，除了必須提升裁判品質，更重要的是民眾的信任。如果只是為打消上訴法院的積案，將矛頭指向訴訟當事人，甚至拿人民訴訟權開刀，這樣的訴訟金字塔將只是宏偉的司法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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