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很愛很愛我爸爸

繪者:Cooper Chen
繪者:Cooper Chen

父母沒有想通這一點,以為孩子沒有大力跟父母對抗,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或不敢。事實上,很多孩子選擇妥協,是因為他們很愛爸爸媽媽。


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很困擾,因為爸爸要看她的手機內容,她不肯。

她沒說冷戰是誰開始的,照邏輯推算,應該是父母。因為我只是說不能給你看我的手機,你如果算了,就不會有冷戰。可見父母不打算放棄。爸爸要檢查孩子手機的理由?廢話,當然是想保護孩子。但是十六歲的女孩說:「你又不可能一直保護我,就算被騙,也是一種經驗。」父母說不過孩子,只好冷戰看看有沒有用。

「如果手機沒有不可告人的事,為什麼不可以給父母看?」真是笑死人了。我的手機也沒有不可告人的祕密,你可以強迫我開給你看嗎?

父母想要保護孩子,這點無庸置疑。但是十六歲已經成年,就算還沒成年,父母也沒有檢查孩子手機的必要。什麼時候開始不能檢查?當孩子說不行的時候。還不到十二歲的小孩,如果你要檢查他們的東西,他們通常是不太會「反抗」的。如果孩子開始反抗呢?好談談。什麼東西不希望父母看,才是父母要關心的事。

這個女孩的手機裡,有跟心儀男同學的合照,她不想給父母看。

父母的工作,不是去看孩子有什麼「秘密」。力氣,要花在跟孩子多聊天,多了解孩子的想法。你看到了照片又如何?我答應你看照片又如何?父母可以二十四小時監看孩子嗎?

只要夠了解你的孩子,也經常與孩子溝通,就會知道他們的成績如何、學校生活如何、交友狀況如何⋯⋯情竇初開的年紀。跟心儀的人走得比較近,不是壞事。只知道讀書,外面的世界一概先封閉起來,如果我告訴你,現在社會「剩女、剩男」的比例有多大,你可能又會對孩子「提早練習交朋友」這件事,變得樂觀其成了。

有一天,聽到父親透過越洋電話對在美國讀大學的姪女碎碎唸:「先把書讀好再說,大學畢業後再交男朋友。」我不以為然,告訴父親實情:只要看看身邊的夫妻好了,幾乎都是讀書時就認識了。等入了社會,生活範圍馬上縮小到只剩下辦公室,裡面有一半以上都已經「死會」了,到時你要找誰啊?結果父親好好笑啊,下次的電話馬上改口:「有好的對象,先把握起來也不錯。」
    
「可是這個女孩才十六歲,談戀愛會不會太早?」吃東西、看電影、聊聊天,不行嗎?什麼事情都需要多練習,成功的機率比較大,不是嗎?

而且,愛情這回事,父母攔得住嗎?孩子要在外面做什麼,你光監控手機有用嗎?
    
女孩說:「從小,家裡就會翻看我的東西,坦白說我很不喜歡,因為他們還會對我的東西品頭論足。但家裡表示我未成年,沒有講話的權利,他們做的都是應該的,他們在保護我。」

一開始是翻孩子的東西,再來就要求手機的密碼,這種監控什麼時候會結束?父母只要一開啟這樣的行為模式,就會持續一輩子想要監控孩子。因為你想保護孩子的心,不會因為孩子的年齡而改變。走到最後,親子關係不是成年的孩子委屈妥協,但私下怨聲載道,就是全力反抗不歡而散,看到父母宛如敬鬼神想遠之。

故意去翻看檢查孩子的東西,我沒做過。小時候沒有翻過他們的書包、抽屜,長大後也沒檢查過他們的手機或電腦。青少年對隱私這件事,非常敏感,可能是他們這輩子最敏感的時期。知道要保護自己的隱私,意味著孩子正在長大。當孩子在摸索長大的過程中,卻被強迫公開不想公開的事⋯⋯大人要不要用同理心想想,自己也希望這樣被別人對待嗎?

沒錯,可以帶壞孩子的東西很多。如果我怕孩子被色情網站污染,我可以幫電腦加裝過濾軟體;如果我怕孩子抽煙、吸毒,我可以跟孩子談談抽煙和吸毒的後果;如果我怕孩子有不當的性行為,我可以跟孩子談談可能的傷害⋯⋯

父母保護孩子的方法很多,「監看、監聽」是最該避免的一種。

任何關係裡,最重要的是信任。「其實我很愛很愛我爸爸,我並不想跟他吵架。除了手機是我能貼身攜帶保有不被侵犯的物品,我真的不太敢在家裡面放什麼了⋯⋯」

你看看啊,好好的親子關係,就要被自己親手破壞了。信任,是你和孩子間最大的資產,千萬別浪費了。好好跟孩子談,更重要。當孩子說的有理時,父母要學習「退一步」。

父母的「保護機制」總有退場的時候。沒人要你突然撒手全部的保護,慢慢退,才是聰明的作法。十六歲了,還想監看孩子的手機,也退的太慢了吧。「其實我很愛很愛我爸爸。」如果父母看到孩子白紙黑字這麼說,就應該知道,這樣的孩子,基本上已經可以獨力邁向自己的人生了。

後記:

孩子的手機、臉書、情書、簡訊,我統統不敢看。我更相信一件事:不同世代的人,有不同的對話模式。看了,我一定會難過。反正我很信任我的孩子,從我第一天認識他們起,我就已經決定要信任他們一輩子了。

對了,女孩最後還問,她可以怎麼辦?「不要跟父母妥協。這是你的權利,要盡全力維護。」

只要小孩不放棄,最後父母一定會妥協。孩子不退讓,但可以主動對父母示好。如果他們以為你要退讓了,直接讓他們知道你沒有。於是冷戰又開始,然後再找機會去示好⋯⋯多試幾次,並且口頭保證你知道如何保護自己,要他們信任你。只要你的耐心大過父母,沒有父母還會堅持下去的。

我家姊姊從十二歲就說要交男朋友,我說不行。她的耐心持續了四年,最後我讓步了。其實她不知道,我的「讓步」早就準備好了,只等著她來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