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敬

姊姊當初第一天認識這位老師，回家後就連連稱讚。第二次之後，她下斷言：「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棒的老師。」

孩子的求學階段會遇到很多老師，能讓孩子主動開口這樣說的，不會太多。什麼樣的老師，可以得到學生這麼高的評價呢？

孩子的學校很重視人文教育。什麼叫人文教育？例如孩子會回來跟你說，不要吃魚翅；例如孩子會回來跟你說，愛滋病的擴散速度有多快；例如孩子會回來跟你說，很多電子產品的設計，就是要你持續「升級」自己手裡還沒壞掉的東西；例如孩子會回來跟你說，人生不要落入賺更多的錢去買更多的東西的漩渦裡……

姊姊在國中的最後一年，有個personal project，有點類似畢業論文吧。每兩個學生被分配一個指導老師。作業主題呢？學生必須自己決定。有人做一把劍、有人做一件衣服、有人開一個畫展，還有人用照相機只照人的眼睛，然後用上百張眼睛拼成一個藝術品。更有人吃遍香港的餐廳，然後出具一份推薦報告書……姊姊決定寫一本書，再把書改編成劇本。最後做出了什麼不是重點，記錄過程、分析檢討，才是。她，就是姊姊這份報告的指導老師。

學期快結束，我通常會問孩子，要不要寫卡片送老師，連帶附上一盒巧克力表示心意。我只負責問，並不負責強迫孩子這麼做。姊姊寫了卡片，自己去買了巧克力，老師當然很高興。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聽到這位老師的名字了。

新學期一開始，我聽到姊姊的尖叫聲，新數學老師是她。直到她變成數學老師，我才有機會見識到，好老師都好在什麼地方。她關心學生的程度，可能比親身父母還厲害。

有一天姊姊回家後，嘴上說數學功課好多，臉上的表情卻喜孜孜的。「媽媽你不知道，從前的數學老師出作業，都會邊看題目邊挑選，第一題到第五題，第六、七不用寫，第八題只要寫前面三小題……你知道Ms. Thanker嗎？她也翻著課本，說第一題、第二題、第三題，然後我們就看著她連翻三頁，一直說到第六十二題都要寫。接著，她抬頭對我們傻笑，說practice makes perfect。」

完美要靠練習。姊姊愛死這樣的老師了。

學生都喜歡打混的老師嗎？錯。學生根本瞧不起。即使連最不用功的學生都知道，誰才是關心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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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當學生進教室看著櫃子上方堆積如山的文件，正在納悶時，這位可敬的數學老師說：「一人去抱一疊下來。」同學一看，全都是歷屆的數學考題。老師說：「你們可以帶回家，還是那句老話，practice makes perfect。學期結束後，如果考卷還在，讓我回收，不見了也沒關係。」

找來歷屆考題已不容易，一班十幾個學生，她好人做得如此徹底，一份一份去影印，然後一疊一疊分好。老師的好，學生都感受的到，請父母千萬不要說，「我對孩子的苦心都白費了」。如果真的白費了，那就代表我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開學沒多久，姊姊說下課要留在學校，因為這位數學老師主動開課後輔導，有興趣的學生都可以參加。我又說話了，上課前，買杯咖啡送老師，這麼好的老師要去哪裡找。

今天下午，我要去學校見她了。因為弟弟的數學老師也是她，弟弟剛發下來的期中成績低於標準。這是老師、學生、家長三方坐下來談談的機會，每個學生只有十分鐘。「弟弟，為什麼我們的是五點到五點二十分。」她一定是覺得十分鐘太沒誠意了，對吧？

弟弟不喜歡今天的座談，因為成績不好看。我呢？通常也不是很看重這樣的機會。因為，如果孩子不肯花時間用功，參加一百個座談也沒用。座談並不能讓孩子瞬間領悟「要用功」這件事。

今天我很高興可以參加，我要當面去謝謝她。

「你真是一位好老師，被你教過的學生，一輩子都會記得和感謝你。

「我的孩子遇上你，是他們一輩子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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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說，學期中間不可買禮物送老師，有賄賂之嫌。我只買三顆散裝的巧克力，裝在普通的小紙袋裡，應該沒犯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