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想說的是：「別人對你不好，是正常的！」

文／吳怡慧（未來Family專欄作家）

那天寫完〈老師愛我，可是沒有對我好〉一文，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一個四歲的小男孩為什麼會說出：「老師愛我，可是沒有對我好」這樣的話。


雖然之前已經跟他討論過了，但有晚睡前突然想到：尼泊爾老師好像都不太抱小孩的？

在帛琉的教會幼稚園，其實老師有一點兇，甚至很傳統，她們全然憑藉對上帝的愛在教育孩子。

但有一個可取之處是，老師常對小孩擁抱，所以當Hank放學時，我們也會鼓勵他抱一下老師說再見，他也害羞又開心地去抱，而原本平常一副兇臉的老師，在和Hank擁抱後，表情也溫柔起來。

於是，我問Hank：「你在帛琉時，老師雖然有時候兇兇的，可是她是不是有常跟你擁抱，所以你覺得老師對你好？但是，尼泊爾這裡的老師也兇兇的，可是她都沒有抱過你，所以你覺得老師沒有你對好？」

他點點頭。

擁抱的約定

那我們明天早上去學校時，看到老師，跟她抱一下好不好？你上課都很乖，老師被你抱，一定會很開心。

其實，我以為他會說不要，因為這樣的問法誘答性太高，原因可能跟抱不抱也沒關係，但我只是想要多找一個方法來排解他感受到「老師沒有對他好」的情緒。想不到，他竟然乾脆地說：好啊！

今天早上，一如往常按部就班地上學。

留著長髮，濃眉大眼的Sherpa老師剛好陪Hank與Woody把書包放好，所以我們有多一點時間交談。我便跟老師說起Hank在帛琉常跟老師擁抱，所以今天也想給老師一個擁抱。老師露出一絲受寵若驚的表情問他：那我的擁抱呢？

我家兒子不出我所料地害羞起來，躲在我身後，怯怯地說：放學後......。

我確認：你是說放學後抱嗎？

他點點頭。既然如此，也不便強求。離去前，兄弟兩人輪流又要了一次魔法親親（親在手背上，想爸媽時就摸摸手背）與擁抱，為父為母就離開了。

我和小花前往尼泊爾知名咖啡連鎖店Himalayan Java Cafe繼續奮鬥催生帛琉旅遊書，因緣際會認識剛從台灣來到尼泊爾學藏文的哈佛大學研究生莫安倫。

他是個中文標準、研究清代康熙第十七個兒子胤禮所寫的西藏往返日記的外國文青。

這傢伙曾在雲南大理做了兩年NGO的工作，然後又在台北學了九個月的中文，是文言文，因為他讀古文觀止。論文材料包含中文與藏文的文獻。他很愛繁體字與台北，還跟我們推薦台大附近咖啡店。我對於他的經歷很感興趣，忍不住脫口說：我可以介紹我兒子給你認識嗎？不只是要交朋友，更想讓兒子有機會認識這個哈佛高材生。相談甚歡，還可以用台語聊天，一下子就到來接兒子放學時間，只好匆匆留個LINE說下次見，心裡想著，不管我兒子以後做甚麼，希望都跟這位討厭we chat與簡體字的外國文青一樣對世界懷抱熱情。

媽媽的「心機」

因為下雨，我負責先回家收衣服，小花則趕路去接兒子。剛到家我想起Hank放學之抱的約定，不知道小花是否會提醒他。我們夫妻果然心有靈犀，本來父子三人就要離開學校，小花突然想起就提醒Hank放學擁抱的約定，他真的去抱老師說再見了。

我問他：「你跟老師擁抱，老師開心嗎？」

又是招牌害羞表情回答我：「開心。」然後迫不急待把今天的聯絡簿拿出來給我看。我又問他經典問候句：「那你今天在學校開心嗎？」

兒子笑容燦爛回答開心，讓媽媽心情也跟著放晴，即便外面還在下雨。打蛇隨棍上，在西藏餐廳等上菜時又問他：「那你現在覺得老師對你好嗎？」

「很好。」

兒子的答案明確又肯定，我也相信老師今早聽到一個小男孩想擁抱她，就算平常上課對我兒子真的不好，也應該動容，而對他態度稍有改變吧！

從聽到兒子覺得老師沒有對他好之後，當媽的第一套劇本是為老師緩頰（就算老師真的不喜歡他）、第二套劇本是對老師灌迷湯（兒子喜歡上學都是因為老師），然後，第三套劇本擁抱戲碼成功了！ 擁抱力量大，美國卡內基美隆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研究團隊就指出，給人一個大大的擁抱，能減輕對方情緒壓力，也較不易生病。我知道老師要照顧那麼多小毛頭，難免心煩氣躁，無法面面俱到。這時候，父母只要搭起師生之間一座甜蜜蜜的小橋，皆大歡喜。因為我相信我兒子是可愛的、老師是可敬的。

接下來，當兒子心理重建之後，找到上學的動力後，媽媽就要來告訴人生的真相。

我將Hank輕輕攬入懷中，細聲說：「所以，當老師對你好，你很高興。可是，如果老師忙著教別的小朋友時，沒有理你，也不代表對你不好喔。知道嗎？」

兒子微微地點了頭。

因此，當別人對你好時，你要很感謝他。

當別人沒有對你好時，你可以想一下：我有沒有做錯甚麼事？自己沒有做錯事，可是別人還是沒有對你好時，那你就笑笑地接受，不用難過喔！因為，別人沒有對你好，是正常的。有人對你好，是要特別感恩的。

好，我知道這番言論對四歲小男孩來說實在太艱澀。

但我知道當父母的有個神奇的特權就是可以在孩子腦海中下指令。即便這個指令他當下不懂，未來有一天經驗累積，就可以觸類旁通、水到渠成的。我沙盤推演先跟老師談心，也讓小孩抱了老師，就是在等當孩子找回老師對他好的幸福感後，我要讓他知道人生真相，這樣他才有可能聽得下去。

聽了媽媽講那麼多，當我還在懷疑他到底懂不懂時，兒子竟然給我一個機智問答：「那如果老師只對我好，對別人不好怎麼辦？」

各位看官，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回答？其實，這個問句應該是很多人心裡的渴望吧？希望自己是對方心中的唯一，我不知道兒子問出這句究竟是出於機智，還是人性？但為娘的只能用人生經驗回答他：「對老師感恩，然後自己去對別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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